第41章
他终于开口,“既然知错,就先向女史道不是。”
李耀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一抹眼泪,走到秦烟面前,不情不愿道,“今日是本宫不对,本宫跟你道不是,对不住了!”
背上的伤远没有脸颊上的伤疼,秦烟看见一脸倔强的李耀,恨不得抢过他的马鞭也狠狠抽上两鞭,让他也知道这玩意儿沾到肉有多疼。
时安的哭声渐渐止息。
李奇拉着她跟着走过来,秦烟脸颊上的鞭痕红得刺目,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女子向来重容色,等她回去照了镜子,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骂。任愧疚感泛滥,李奇在心底叹息一声,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犯的错,当父亲的难辞其咎。
唤来康立群,“齐铭之是外伤圣手,传他来给秦女史看伤,告诉他,若是留疤,朕便亲自刻一块牌匾送到他府上,匾上只刻庸医二字。”
诚意是有了,可秦烟不买账。
“陛下自个儿没把太子教好,反叫别人替你承担责罚,叫什么道理?”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秦烟这是不要命了。
秦烟无所谓,反正李奇早就说过她在他面前过于放肆,要简简单单就接受了他的息事宁人,还就不像她性格了。
果然,李奇对她的放肆习以为常。
“那你想怎么罚朕?也要刻一块儿‘子不教父之过’的牌匾给朕送来?”
秦烟可不像他,拿做木工当是陶冶情操的消遣。
“陛下补偿我就好了。”
子债父偿,天经地义。
李耀忿忿不平,“你别得寸进尺。”
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令秦烟内心无比暴躁,她狠狠剜了一眼李耀,吓得李耀缩了缩脖子,再不说一句话。
母亲去时李耀虽才四岁,但顽皮时惹母亲生气,母亲咬牙切齿的凶相和狠厉的眼神都令李耀印象深刻。
刚刚那一眼,就像是母亲在瞪他。他要再敢大声说话,等待他的就是一顿藤条小炒肉。
那时候,母亲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你怕是想吃藤条小炒肉了”。
所谓的藤条其实是一块儿戒尺,比寻常戒尺薄。母亲也的确是有一把藤条的,但也没狠心到拿藤条抽儿子。不过戒尺已经足够有杀伤力了,夏日衣衫不厚,往他屁股上一抽,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李耀不由打了个寒噤,将马鞭藏到了背后。
“这是自然的,的确该补偿。”李奇显得极为好说话。
秦烟有点儿不敢相信,“你真要补偿我?”
李奇点点头,“便从这刻开始,任命你为东宫女史,予你打骂责罚太子的权利,如何?”
秦烟惊呆了!
如何?
这是在补偿她吗?分明是打算钝刀子割肉,多大仇多大怨?
李耀也惊呆了!
“父皇让他做儿臣的老师吗?”
李奇思索一瞬,“读书识字都有太傅教导,暂时想不起需要女史教什么,那女史便自己看着办就好,只要能端正太子言行。他若不听你的话,你打他骂他,朕绝无二话。”
容湘垂下头,唇角翘起一个隐秘的弧度,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秦烟愣了愣,“我……不……不”
“想”字还未说出口,李奇一把扯过李耀,推到秦烟面前强买强卖,“名义上虽非太傅,但女史亦享有太傅之权,今后定要将女史当作老师一般敬重,知道了么?”
李耀傻了,“父……父皇,耀儿……不……不”
“想”字仍出不了口。
李奇一脸真诚,“朕怜惜太子四岁丧母,对他宠溺太过,才养成了现在这副性子,全是朕的过错,望女史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孩子一般见识。”
太子四岁丧母。
死了的娘都搬出来了,秦烟还能说什么?
要自己还在,李耀极大可能不会养得这般骄纵,想到这里,当母亲的自然禁不住会愧疚。
秦烟从长乐宫女史,变成了东宫女史。
时安这孩子打小就聪明,知道这同时意味着从她的女史变成了哥哥的女史。秦烟陪她的时间虽短,但从第一次见秦烟,她就想亲近她,日日相对的女史要离开她了,她如何舍得?
为了女史连亲爹都不要了,甩开李奇的手冲过去紧紧抱住秦烟的细腰再次大哭。
“时安不让女史走,哥哥自己没有女史吗?为什么要抢时安的女史?”
李耀也委屈到了极点。
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哭得天崩地裂。
“儿臣已经有五个老师了,再加她一个,可叫儿臣怎么活啊!”
太子课业繁重,上午习武下午学文,一整日安排得满满当当,常常学到夜里去。太傅有斥责的特权,稍一松懈,便不给好脸色看,李耀在外威风在老师面前却从不敢造次。
五个老师,再严厉也不会打他,眼前这个就说不准了。
还是奉旨打他!
一想,哭得更大声。
前后夹击的哭声吵得秦烟脸都绿了。
什么小棉袄铁布衫,儿女都是债!
第44章
比试算学
李耀不愿意秦烟教, 秦烟也不想教他,合适,正好落得清闲。
她彻底放飞了, 不再向之前一样, 日日去长乐宫点卯。
李耀天天在李奇那儿告自己状, 她是知道的。李奇贼得很, 知道宣她去问话她一定借机推卸差事, 他什么也不说,反而提了她的月俸。
领月俸时, 碰到个路人甲故意上来挖苦,笑眯眯道, “女子当差就是容易得多, 什么也不需做,月月都有俸禄领。”
秦烟拎着钱袋瞥了那人一眼。
长相平平无奇, 大红鼻头却很吸睛。
她不知道这是谁,也不记得自己见过他。
那人笑盈盈表示完艳羡,便摇着头走了。
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秦烟握着蘸满屈辱的银两, 猛然发现自己连怼回去的底气都没有。
自从调到东宫后, 李耀拿她当空气, 她也拿他不当事,井水不犯河水。想去的时候去一趟, 大多时候都在宫里闲逛。
手里的钱袋蓦然变得沉甸甸, 加起来还不够买件上好的衣裳穿,拿着却亏心。
秦烟咬咬牙, 可不能再让这些人看轻,教太子读书有教太子做人难么?
从那日起, 李耀日日不自在,他学什么,秦女史都要在旁边盯着。
目光锐利带着细刺,含着挑衅,像是在警告他不要被拿住把柄,否则有他好看。
秦烟手里总是攥着两颗核桃。
李耀读书时磨皮擦痒,仿佛身上长了跳蚤,秦烟见了就用力捏核桃,不断给自己洗脑。
自己在这个年纪不也是这样的吗?也没少挨父亲骂。
胸臆中的焦灼才能稍稍平复。
这天,郭思来为太子讲佛经,秦烟坐在旁边听。
“一切法生灭不住,如幻如电,诸法不相待,乃至一念不住;诸法皆妄见,如梦如焰,如水中月,如镜中像,以妄想生。”
秦烟心里一动,听见郭思为太子讲解。
“这一句的意思是,一切都是由内心的妄见所起, 如同梦境、 如同太阳火焰、如同水中映照的月亮、 如同镜中的影像, 都是心里的分别妄想所生。诸法皆有心所造,罪性也是如此,心有妄想、颠倒、贪着,就是染垢, 所以说防心离过, 心不生妄想,自然行为不会有过犯,如此才是真正的持戒。”
太子听得痴迷,瞥了眼秦烟,想起前段时间的肆意妄为,真真切切认识到了错误,有些羞愧得低下了头。
秦烟却没有注意到,她沉浸在她勘破不了的迷障里。
是否秦烟也只是王馥的镜中像,是前世的贪念欲望所生?那这一刻的自己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前世有什么贪念呢?
无非是因被迫沦为权势斗争的牺牲品而忿忿不平,是上一世的课业未消,所以这一世才会再次陷入怪圈里吗?
那这一世要过什么关?
心甘情愿回到李奇身边,心甘情愿成为皇后。
这一句话猛然跳出脑海,胸腔中,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吗?
一堂课上完,李耀不知从中悟到了什么大智慧,呆呆盘腿坐在蒲团上,不知在想什么。
秦烟仿佛有点儿懂了李奇为何突发奇想要为太子加一门佛法课。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佛法高深,仿佛置身于无边旷野,天地辽阔,心情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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