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李奇想起一件事，“算起年岁，你应该比秦络大。”
秦烟看他眼里盛满揶揄，他说的也没错，按王馥的年纪算下来，今年应是二十六岁，秦络虚岁二十一，差了整整五岁，可她仍管秦络叫姐姐。
她偏不叫他得了便宜，“姐姐妹妹的只是一个称谓，我才不在乎。倒是你，现在可比我大十岁呢？”
李奇笑道，“兴许我等不到老”
话说一半，连忙将剩下的咽了回去，再看秦烟脸色，果然微微发白。李奇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伸过手去，牵起她的手，“江神医走时，给我提供了一条思路。”
“什么思路？”
江离和丁太医联手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毒素，随后江离又陪在宫中观察了一年，便继续云游四海去了。离开时，他只向李奇道了别，秦烟不知道，等得知时，人已经追不回来了，她埋怨李奇，至少该留他五年，李奇拿丁太医还在暂时安抚住了她。
“他说毒既然从西域来的，何不试试寻找来自西域的医者，他们对于西域的奇花异草，定然比大熤的医者更为熟悉。”
秦烟点点头，“有道理，我现在就去安排。”
在她心里，什么都没有李奇的身体重要，只要得了一点线索，无论能不能成功，她都会去试。
她转身时被李奇拉了回来，“不用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刚生完孩子，好好养身体最重要。”
这时，康立群来传言小将军求见，这是李奇最信任最亲近的兄弟，两人之间都没有君臣之别，每回他来，李奇兴致都特别高，忘记秦烟还在，一时得意忘形，“多备两坛酒，朕要和言小将军好好喝几杯。”
此番言云川回京，两人都没好好喝上一顿酒，原因无他，丁太医不许，秦烟不让。
康立群没立时应，而是先看了看秦烟。
李奇反应过来，语气中含满央求，“适当喝些能暖身子，溪云难得回京。”
秦烟看不得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软了，“最多一坛。”
李奇笑了，“都依你。”
等到和言云川一同吃饭时，便把这句“都依你”忘到了九霄云外。
秦烟刚出月子，不适合吹风，便没参与。她不在，李奇可就没了顾虑，两人坐在金明楼顶，从天亮喝到了天黑，眼眸里都隐隐有了醉意。
言云川仰头看着漫天星子，畅快地吐了口气。
“怀冰，明日我便回边关了。”
年关抵京，年后离京，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
李奇饮了一口酒，“不急，你父亲来信，边关安宁，让你不急着回去，先把婚事定下来，正好阿馥在帮她姐姐物色夫婿，我已嘱咐了她，为你上上心。”
言云川酒醒了大半，“帮她姐姐物色夫婿？秦络么？”
李奇挑挑眉，“忘记你们认识，对，就是她。”
一时间，言云川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觉。
“可……可有相中谁？”
李奇感觉到不对劲了，故意说道，“阿馥筛出了四个备选，说应该是她姐姐喜欢的类型，打算拿回去让秦家母亲看看。”
言云川沉默下去。
李奇打算加一把火，彻底逼出他的心里话。
“我记得你对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印象不错，秦烟明日就召容湘入宫，那二小姐一直未婚配，她先探探是否有意中人。”
言云川忙道，“别……我用不着。”
他当初的确对容二小姐有些好感，但也仅限于欣赏，不是男女之情。
李奇估摸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溪云，你实话告诉我，可是心里有人了？”
言云川没回应。
李奇直言道，“是秦络？”
言云川懊恼得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每回去寻她，说不了两句话她就会找借口撵人，方才听你说王馥正在未她挑选夫婿，我心里更不舒服。”
李奇是过来人，顿时明白了言云川的心意，脑海里浮现起秦络的样子。
上次见她，她出落得越发恬静温婉，和言云川喜欢的特质半点沾不上边，这样的姑娘，身边站着的该是一个温润雅致的人。
“你是几时发现自己对她有意的？从前也没听你说起过。”
“之前没细想，你了解我的，我这人一向大大咧咧，哪会匀功夫考虑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可我听你说王馥已选出了中意的人选，秦络会喜欢，我就恨不得把那几个人逮出去揍成包子，看她还会不会喜欢。”
李奇相信他真能干出来，饶是这些年随父镇守边关成熟稳重了不少，但少年时期他那不管不顾的虎劲还是让李奇心有余悸，连忙劝道，“你可别乱来。”
言溪云吹了半晌风，冷静下来。
“让王馥先别管了，明日我便去找秦络说清楚。”
李奇不由担心，“你好好说，别吓着人家。”
言云川体味到了他的担忧，笑道，“怎么？你是怕我强抢民女不成？”
李奇是真的担心，“人不答应你也别急。”
言云川醉眼中蕴着薄怒，激动道，“怀冰，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与她之间还存在一些误会，就算这辈子走不到一起，至少把误会说开，她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勉强。”
翌日，容湘入宫，宸光殿历来是皇后寝殿，住过八任皇后，其中一位便是王馥，秦烟册封为后，便又搬了进来，时隔两世，她的喜好较从前又大有不同，也为换个新气象，换了陈设家具，将宸光殿重新布置了一番。
容湘一踏进来，便觉察到和从前不同了。
“你的喜好倒是变了不少。”
秦烟亲自调了一味香，香炉的孔洞中飘出清烟几缕，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果香。
“就对熏香的喜好没变，可闻得惯？”
宫人送上热帕子，秦烟接过来净手。
容湘细细品味了下，“我闻到了柑橘的味道。”
两人寒暄几句后，秦烟道，“我打算在花朝节时办一场花会，把朝臣的家眷召集到一处，试探试探，看哪些和我们是一路人。”
女子科举入仕，往前数几代都不曾有过，相夫教子仿佛成了女子注既定的命运。秦烟不如容湘爱读书，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但同为女子，她既已握住了皇后的权柄，成了离权利中心最近的人，那么，她就该为志存高远的女子们做些什么。
然而根深蒂固的观念要改变谈何容易？
李奇答应，朝堂上的大臣们呢？李奇便是支持，也不会冒险得罪群臣，让朝纲紊乱，此事便不能操之过急，秦烟和容湘商议后，打算先推广女学，让天下女子都有读书识字明理的机会。
想要推动此事，光她二人是不行的，更不能草率地得罪全部朝臣将他们赶到对立面去。商议过后，她们决定扩大队伍，拉拢官眷。
“我今日不是为这个来的。”容湘摇摇头。
秦烟感到意外，“那是为什么来的？”
原本是她要召见容湘，容湘却先一步让人递了话。
容湘抬头，冷如霜雪的脸上漫出坚毅之色。“柳州闹瘟疫，你听说了吗？”
秦烟夫妻二人不受“后宫不能干政”约束，朝堂上的事李奇从不避讳秦烟。虽然他不说，但秦烟知道，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若他的身体撑不到李耀长大，至少还有她这个母亲能为李耀拿主意。
“听说了，当地的官员染病去世，朝廷正要派新的官员过去对抗时疫，朝臣眼中，去了就是送死，那些人也是荒唐得很，食君之禄，禄哪里来的？还不是百姓供奉的，如今百姓有难，一个二个竟在朝堂上推诿起来，耀儿都看不下去。”
容湘从自家父亲口中听说了朝上发生的事，“听说太子听不下去，一下拍案而起，大喊他去，把朝臣们吓得不敢说话。太子小小年纪，却很有血性。”
在御前当女史时，她就觉得那孩子虽骄纵了些，但小小年纪就难掩胆气与魄力。
秦烟感到一丝欣慰，“有血性好，总比软弱可欺强，日后才能威慑群臣。”
又反应过来容湘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你可是有对抗时疫的举措了？”
容湘从袖中抽出一卷纸，“你把这个交给陛下。”
秦烟接过来打开看，上面记录了阻止瘟疫蔓延重建柳州的举措，条分缕析，逻辑分明。
“我查阅了史书，像柳州这样大规模发生的瘟疫，历史上有五起，当下之急是封城，不能任其蔓延，霍乱其他州县。”
柳州疫情刻不容缓，秦烟立刻起身，“我把李奇拽过来，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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