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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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御卿此前不同意他去疆场上, 无非是那些理由,刀剑不长眼,他只需活着便好。
  活着多好啊,白御卿一直想活。
  可人总该有自己的追求,就像应好素来爱鲜衣怒马, 肆意不羁,拔剑快意, 一心向战场,死了也无妨。
  白合雁愿天下少如她一般的少女,经营着醉仙明月楼又资助慈幼局。
  人总该有自己的追求的。
  心中豁然开朗一般,迎着掠着飞花的风,双眸此时也触动, 看着他,轻声道了一句,“好,我等你。”
  他是想瞒着他爹请旨赴边关吧。
  那白御卿等他。
  等他活着回来后与他豪饮, 待他功名加身,堂堂正正站在面前,不负威名。
  赏花宴着实没什么意思, 那边的贵女贵公子们赏花,这边的两个饮着清酒,相谈甚欢。
  反正他是龙傲天的小弟。
  死不了了的。
  白御卿抿了一口酒, 看着此时眉眼恣意褪去冷戾的应好,也想不得他能以后在陆煜行手下伏低做小的日子。
  然后猛然听到面前的应好道,“你与陆煜行……”
  他略微蹙眉,压下躁郁,闷声道了一句,“他不该,拘在后院里,他是我朋友,所以你……你别……”
  说不出什么话了,耳尖泛红,把酒杯一掷,正色看他。
  “反正你要等我。”
  等你也和陆煜行没关系,白御卿撇了撇唇,点了点头。
  待白御卿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然泛着黑,他玉色的锦袍上沾染了几分酒气,正要回自己院子,远远便看到了人影。
  少年整个人埋在阴影里,面无表情,墨色的高马尾凌乱不羁,透着几分邪气的晦暗冷戾,阴影近乎吞噬了他,眉端凝着暗色。
  白御卿脚步一顿。
  想到了那天他偷溜进自己屋子,的那个……吻。
  那时陆煜行喉头泻出闷哼,以及一声呢喃,叫着他,“公子。”
  白御卿闭了闭双眸,令身后的墨玉先回去,墨玉一怔,想要说些什么,又在他的眼神下不甘离去。
  ——接下来,有种不好的预感,墨玉还是不要听着为好。
  见墨玉离去,陆煜行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他肩宽腰窄腰带勾勒着劲瘦的腰肢,墨色的眉峰微挑,嗓音听不出喜怒,哑声问他。
  “公子,近些日子,在躲着罪奴?”
  他的气势凛凛,步步逼近,倒像是白御卿是个被兴师问罪的罪奴般。
  白御卿用折扇抵住他的下巴,止住他往前走的动作,略微凝眉,刚要说些什么,陆煜行却猛然攥住他的手腕抵在廊柱上,呼吸灼热,哑声问。
  “公子躲什么……怕罪奴吃了你?”
  他的指腹暧昧地摩挲着白御卿的腕骨,泛起一阵酥麻,白御卿瞳孔紧缩,感受着他扑在面上的呼吸,哑声道。
  “陆煜行,放开我。”
  他闭了闭双眸。
  “小爷再警告你最后一次。”
  “……你我不是一道人。”
  陆煜行低笑一声逼近,低头嗅了嗅他身上的清酒香,哑声道,“那日,也是饮了酒……罪奴还以为,公子不知道呢。”
  如此躲着人,便是,知道了。
  陆煜行最是聪明,鸦羽一般的睫毛垂着,愈发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花香。”
  “赏花宴……有女人吗?男人?和谁饮酒了。”
  “……以下犯上。”
  他冷声宣判他的行为有多么逾矩。
  “陆煜行,你我不是一道人……滚。”
  白御卿能感受到他嗓音里的颤乱,似是恼了,哑声令他滚。
  刚要抬手挣扎,陆煜行却猛然将人困在臂弯与廊柱之间。
  明明只是半年多,少年的身体却如同抽芽般长大,此时初具青年模样,拧起的眉头气势凛凛,哑声说。
  “公子总说这话……”
  陆煜行似是嗤笑,又像是漫不经心呢喃着,学着他的话语,“不是一道、以下犯上……”
  他的指尖抚过白御卿紧绷的脖颈,随后扯开自己胸膛的衣襟,露出纵横着疤痕的胸膛,“那公子当时将罪奴摅回府当男宠,亲手抽的这些算什么?”
  ……分明,白御卿给的金疮药,尽数能褪去伤疤。
  他的指尖摩挲了一下伤疤,挑眉轻笑道,“公子与谁喝酒了?不如给罪奴尝尝……”
  “你的疤,为何不祛了?”
  他打断了陆煜行,垂眸看着他胸肌上的疤痕,交错纵横,当时他下手轻,没有好好抹药,如今清浅又暧昧分布在胸膛上。
  “公子亲手留的,为何要祛?”
  罪奴少年哑声回答,却似是恼了他的转移话题,略微蹙了蹙眉尖,犬牙危险地磨过他的脖颈,“公子和谁喝酒了?”
  白御卿感受着他紧紧扼住自己手腕的温度,掌心灼热,陆煜行的情绪也炽热,燃烧一般,他闭了闭双眸,问,“你喜欢男人吗?”
  “罪奴是公子的男宠,不该尽了职责吗?”他略微无辜道,敛眸掩下翻涌晦暗的情绪。
  反问句,反问句,一直在反问——
  白御卿猛然伸手扼住陆煜行的下巴,在他失神的一瞬间将他反手扼在廊柱前。
  “唔——”
  陆煜行的犬牙还来不及收回去,略带怔然感受着自己被他扼住手,手腕被他捉着,生生止住了以下犯上的动作。
  反而被侵略着。
  然后听到他压抑却清脆的嗓音。
  “陆煜行,我不知你是要试探小爷什么。”
  “你既然那时春猎救了我,我便不会操了你,你与你妹妹,我会护着周全,所以你不必——”
  ……不必再这般试探我。
  白御卿敛下眸,遮住了翻涌的情绪。
  他的话音还未落,陆煜行便猛然抬头咬住了他的唇角,因为喉头被扼着,动作有些艰难,只吻到了唇角,湿红黏腻的舌尖还得寸进尺地舔了一下。
  舔过他唇上残酒。
  “你——”
  白御卿一惊,垂眸却看陆煜行餍足地眯起双眸,像是挑衅一般挑眉,尾音呢喃沙哑,“清酒。”
  “公子何不饮些烈酒?也正好不负现在……”
  公子太呆了。
  许是吧。
  像是有些人说的,他迎他入府,是为了护着他,不想京中的那些纨绔子弟再来欺辱他,所以才处处做戏又忍不住偶尔泻出怜惜。
  可陆煜行素来是睚眦必报的,他给欺辱他的众人下了毒,静待毒发,能将自己摘个干净。
  可太难熬了。
  日复一日的虐打与侮辱下,他还能撑起脊背的傲骨,像不肯归鞘,透露着锋芒铮铮傲骨的寒剑。
  陆煜行曾经,也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人人追捧讨好。
  除了被父亲磨砺武艺,他未曾受过什么苦楚,一朝家破人亡,天之骄子的少年陆煜行却尝尽了世间苦楚。
  陆煜行是恨过所有人的,哪怕抱着病重的妹妹求助无门之后,坦然离开。
  但他狼狈离去时,雨水浸透了他的全身,却小心翼翼护着怀里奄奄一息的陆清文,看起来狼狈、谦卑,又可怜,可隐忍晦暗的目光下却是翻涌的暴戾与凶狠。
  他发过誓,要将所有人碎尸万段,不论是欺辱过他,或是那些……冷眼旁观之人,高高在上之人。
  为何冷眼旁观也不可?有没有天理?如此卑劣小人,真是恶心。
  可陆煜行只是压下暴戾,想着,他就是天理,他是陆家遗留在世间的恶鬼,要将所有人拖入地狱的。
  他就是这样,阴鸷冷戾,最恨、最厌恶的,也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全都拉下来。
  那白御卿算什么?
  他比他们更高贵,更高高在上——也更捉摸不到。
  陆煜行拉不下他,他也曾有过这种想法。
  下毒、下药、暗暗杀了……却又生生止住,漠然晦暗看了他许久,在公子发视线扫过来时,又带着无辜的晦暗。
  想要的不是这个,那应该是什么?
  他的气质着实矛盾交织,有着倦懒的懒散与漫不经心,像是只得过且过的白玉狐狸,眉目流转之间,却是疏离淡漠的悲悯与游离。
  他悲悯什么?
  像是隐着神伤对自己,又对陆煜行……或是整个世间,陆煜行总看不透他。
  明明那般漂亮俊美的人,为何堕不得,又杀不得呢?
  陆煜行分明最讨厌这种人了。
  这种人衬着他的卑劣、他的不堪、他身负陆家满门血仇的阴鸷与狠毒——陆煜行讨厌这种人。
  陆煜行一直在想,为什么?
  ……后来陆煜行才看得清,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白御卿跌落下去。
  他该一直那么倨傲,那么高高在上的。
  所以陆煜行想要的,只是他多看自己几眼而已。
  许是上天见他过得太苦了,寸寸入骨的虐打与风雨,阴雨天不得已的颤栗,雪天挣扎一次次略过风雪活下去——怜他太苦了,才如此让白御卿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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