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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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言的眼神冷酷又陌生,如在看一团死物,噙着鲜血的唇角微启,声音暗哑又冷沉,“好玩吗?”
  “封,慕,秋。”
  第61章 “谁能来救救我。”
  谢言此时周身的气息冷到令我有些害怕, 他光是用冰冷的眼神便能震慑住我,立时将我属于封九月的怯懦与自卑通通唤醒。
  我讪讪地将手指从他充满血污的脸上收回,轻扯起唇角, 朝他露出一个得意又挑衅的笑容,慢悠悠地开口道,“好玩啊, 能与我们尊贵的太子殿下博弈, 自然是极好玩的。”
  “哦, 我都忘了, 您已经不是什么矜贵的太子殿下了,真是抱歉呢,是小秋喊错了, 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不记小人过,可不要记恨我呀。”
  我的话说到这里,又扭捏造作地捂住嘴巴,装出一副惶恐害怕的样子, 吐出的话语却充满了尖锐的讥讽之意。
  这番话分明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明晃晃的羞辱,我不免得意地等着谢言反唇相讥。但我左等右等, 空气却还是死一般的沉寂凝滞, 只有天窗处传来的几声寒鸦的嘶鸣。
  我又抬眸去看谢言的反应, 便见他周身被朦胧的月光温柔地罩住, 皎洁的月色与他脸上狰狞的血痕交错盘虬, 令他凛凛然像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索命的修罗, 又像是被信徒背叛后打碎了神骨的一尊玉佛。
  他本就生得极高, 如今被半吊起来, 便越发显得高不可攀, 如悬崖上盛放的凛凛霜花,此时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幽深的眼瞳中透着神祗望见无知信徒的悲悯与痛惜,是上位者瞥见卑贱蝼蚁的悲戚与怜悯。
  可恶,这该死的谢言,他如今都已经死到临头,一无所有了,竟然还敢用这种同情垂怜的眼神看我,竟还敢将我看做死生由人的卑贱蝼蚁。
  他谢言到了今时今日,又有何资格同情可怜我!
  分明他才是处在劣势之中,本应该对我俯首称臣,对我摇尾乞怜,为当初对我爹犯下的罪过忏悔,但他竟然还敢这般坦然无畏地俯视我,像极了在看一个谢幕的可笑小丑,就如同通过这个眼神在告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而他作为高高在上的看客,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情绪侵染,更不用说愧疚忏悔。
  他只觉得我可怜又可笑!
  我想到这里,便只觉满身所有的怒意都在我胸膛处翻涌不停,像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在不断地切割着我的心肺,令我的呼吸都几乎要控制不住,只高声将门外的影卫喊了进来,颤声命令道,“将他放下来。”
  “是。”
  很快谢言便被影卫们从半空中放了下来,他的脚尖只堪堪着地,身上的伤口不断涌出殷红的鲜血,他也依旧站得笔直,像是冬日里连厚重积雪也无法压弯的青松,脊梁永远挺直,如永不言败奋力攀爬的树。
  我姿态慵懒地坐在狱卒审讯的木椅上,一只手肘撑在一边的扶手上,单手托腮,冷冷地看着谢言惨白又寡淡的脸色,忽然又觉得该是如此。
  谢言就该是如此,这般的目中无人,这般的眼下无尘,就算走到了穷途末路,还能装腔作势地记挂着自身凛凛的风骨。
  而我忽然很想知道,若是我今日打碎他骄傲的脊梁,撕碎了他冷静自持的完美外壳,叫他再也无法像今日这般蛮横骄傲,清高自傲。那时的他,冷淡的面上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会哭着跟我求饶吗?会呜咽着朝我低声忏悔吗?亦或是流着眼泪对我摇尾乞怜?
  光是这般想象着,我便觉得大脑中有火树银花炸开,甚至给我的指尖都带来阵阵愉悦的战栗,又有什么能比碾碎傲气之人的骨头更有意思的呢?
  我本来还为无法取走谢言的狗命而感到扼腕痛惜,但如今转念一想,折磨人的方式本就有很多种。
  谢言这般傲慢自负的人,身上难免带着几分士可杀不可辱的倨傲,那我今日便非要挫挫他的锐气,令他臣服于我,当我最听话的狗,我光是这般想想,呼吸便抑制不住地急促,就连耳尖也红得发紫。
  事情果然愈发有意思了。
  我与谢言一坐一立,中间只隔着短短的数步,却已经是天堑那般的距离,我们目光相接的那一瞬,便似有璨璨的火星飞溅,空气中密密的粉尘飞舞,像是无数只跳跃的萤虫。
  忽然间,谢言轻佻的话语清晰地落入我耳中,伴随着他落在我身上的灼灼目光,更像是在拷问我。
  “你打扮成这样,是想勾引我?”
  他在故意激怒我,我这样告诉自己,我能从他冷沉的灰瞳和微勾的唇角便能窥见端倪,但我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被激怒的情绪。
  他谢言算个什么东西,到了今时今日,他分明已经败得一塌涂地,沦为我肆意凌|辱的阶下之囚,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我怒得腾地站了起来,将一盆高浓度的盐水直直地泼在他身上,直听到他伴着疼痛而来的闷哼声,心中不免感到畅快淋漓。
  我快走几步,便来到谢言跟前,伸出手指用力地按压在他被盐水弄得溃烂的伤口上,微笑着开口问道,“谢言,你有想过你也有一败涂地的今天吗?”
  “永远骄傲得像一只孔雀,目下无尘,瞧不上任何人,将别人看做脚下踩着的污泥。”
  “那现在呢?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我记得好清楚哦,”我朝他笑得甜腻,像一朵馥郁芬芳却淬着剧毒的罂粟花,“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对我十分念念不忘,哭着求我去看你,哭着亲吻我的脚趾,哭着对我说,就算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了,只要能抽空去看看你,便没有关系。”
  “你怎么这么下|贱呢。”
  “还是说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啊?喜欢到就算被戴了绿帽子,也觉得无所谓?”
  说到这里,我忽而笑了,在心底嘲笑自己的问题是多么的愚蠢无知和不自量力,就连声音都开始发着抖,指尖深深地陷入谢言胸膛处的血肉里,以为这样便能剜出一颗黑色的心脏,直到听着他愈发痛楚难忍的沉重喘息,我才接着开口,“不,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又怎会利用来害死我爹呢?”
  “谢言,你就是个魔鬼!”
  想到我父亲,我便恨得眼圈通红,双唇颤抖,几乎失去了理智,我死死地攥住他的乌发,逼迫他露出纤长如天鹅般优雅的脖颈,狠狠地咬住他冷白皮肉下藏着的青蓝色血脉,那些跳动的脉搏都在我的尖牙下破裂,浓烈的血腥气充斥在我口鼻间。
  我兴许是疯了,像个对着猎物亮出獠牙的凶兽,对着谢言薄薄的皮肉又啃又咬,恨不得能从他身上撕咬下一片肉来。
  我做着这禽兽一般的事情,分明应该是快意舒心的,但我却又感到那种针扎一般的刺痛从我心肺处传开,一波波的剧痛像波浪一样拍打着我的四肢,甚至连我的耳边都响起了尖锐的嘶鸣声。
  等我终于恢复理智从谢言的脖颈处离开,便见谢言原本肤白而形美的脖颈有了一大片血污,他就像只被癞蛤蟆玷污了的白天鹅,就连脆弱的血渍都现出几分羸弱的美态,他依旧还是怜悯地看着我,像是在看着不懂事闹脾气的孩童。
  我无法接受这般的凝视,只倔强地撇过脸去,不再看那被我弄得遍体鳞伤的冰山美人,思量了许久过后,才哑着嗓子出声,声音很低,却透着压抑过后的悲伤与痛楚,“谢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从未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吧。以前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连尊严都可以轻易抛弃。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唯独不能舍弃我的父亲。”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若有一日,你要利用我去换取荣华富贵,可以直接与我说,我是愿意的,我心甘情愿地为你牺牲,我只是没想到,你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我。”
  “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对我就是一场算计,一切都只是你的一场阴谋?”
  “你知道吗?”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喜欢你喜欢到自己都觉得下|贱的地步,上赶着要和你成亲,上赶着对你打开畸形的身体,上赶着求你上我,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最后才发现我连你养的那条狗都不如!”
  “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爹爹!”
  我说到这里,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我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但那些眼泪不顺我的意,纷纷从我的指缝中喷涌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又和谢言的血渍融在一起,消失不见了。
  “那我说的话,你又记住了吗?”我听见谢言这般对我说,他的灰瞳带着森森的冷意,并无半分心疼与愧疚,他冷冷地看着我,话里的语气冷漠到几乎无情,口中吐出的言语皆是指控之意。
  “你从未信任过我,也从未接受过真正的我。”
  他说到这里,眼神近乎残忍地褪去了仅剩的悲悯,无悲无喜地开口问我,“你今日在我面前哭成这样,又想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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