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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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太明白,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们说话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干脆果断,很少说废话,因为大家都有迫切想要达成的夙愿,不想浪费时间。偶尔我会啰嗦一点,想让她开心一点,但她从没开心过,所以我干脆放弃了。
  但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在看着我,我想了想,说:“其实前几天刚通过话。”
  ——所以没必要特意询问。
  阿紫小姐又不说话了:“……”
  半晌后,她直接向前迈开一步,旋身展袖。蓝粉色的灵蝶带着羽翼状火光虚影冲天而起。从海水开始,满地焦黑的离岛被一点一点铺上幻境,枯白与灰黑的砂砾恢复成被烧灼前的白色,连植被都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是了,真正的离岛与星火幻境的不同就在于此。被不知火爆发时的妖火焚烧过,离岛的土地在几百年内都将是焦的。而幻境就要好很多,是只存在于当事人记忆、以及绘师插画中的唯美。
  阿紫小姐在她站的地方留了一只粉蓝色的灵蝶,说这就是出口的标记。等我做完想做的事要出去的时候,直接跟着灵蝶出去就行。
  我问:“阿紫小姐有事要做吗?”
  “是临时想起来的。”她回答:“没关系,岛上什么都没有,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问我。”
  ……她今天真的怪怪的。
  不仅话变多了,还突然想起临时有事把正在交谈的对象直接丢下,这对向来温和从容的阿紫小姐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现在就是发生了。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皱眉,问侵蚀者说:‘你们没对阿紫小姐下手吧?’
  侵蚀者冷笑:【……不如老夫现在就侵蚀她给你看看?】
  ‘那她为什么突然这样?’
  【说不定是被谁吓到了呢?】
  ‘我要不要让八岐大蛇跟踪她试试看?’没等侵蚀者回答,我就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算了,反正阿紫小姐不会做对破坏剧情有妨碍的事,没有必要管这么多。’
  【……呵。】
  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侵蚀者那声冷笑说明它知道哪里不对,但不想告诉我。
  我也不想追问它,就一边调整转换器的时间一边继续思考。虽然没有确切的数据,但上次的我是非正常途径过来的,还制造了一个复数异能的特异点,只要找准能量波动最大的时间就可以了。
  顺便说一句这个转换器是狐之助偷偷给我的。之前白槿送的那个被没收了,狐之助就从别的本丸的狐之助那里拿到了几块旧的,拆分重组化零为整,偷偷送回来一块新的。
  它跟刀剑们还有雪丸都不一样,跟其它的狐之助也有点不同。吞噬过别的审神者还有妖怪的灵魂,它现在的存在形式已经更倾向于平安京这边的妖怪了,但内核还是时政为了方便克隆而更改过的狐之助。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该怎么形容。一定要说的话,四不像吧,就跟它拼起来的那块转换器一样。
  指针自动搜索最近最大的能量波动,自主锁定了时间。我把指针向前调了一圈,按下确定按钮。
  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织田作。
  这才一年半的时间,我却感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快要忘记阿爸作的样子了。明明跟玲子小姐分别的时间更长,但关于玲子小姐庭院的一切我都记得,都没有忘记。
  我以为自己不怎么记仇来着,现在看看也不过如此,只顾着回忆森鸥外那个泥巴怪老板,连任劳任怨的阿爸作都差点忘了。
  这可不行。
  没有阿爸作的悉心照顾,我早就莫得良心、早就走上森鸥外的道路了。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我,做人可不能太森鸥外。
  说起来还有武装侦探社的诸位,怎么回事,我是选择性遗忘了好人吗……不,其实好多人我都快忘干净了……
  我贴着隐匿符咒坐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一边等他们出现一边发散思维,骚扰侵蚀者:‘你说这是为什么?’
  【……】
  ‘阿紫小姐到底怎么了。你说她被吓到,被我吓到了吗?’
  【……】
  我意识到了什么,拿刀鞘戳戳地上散发着浓浓烦躁气息的漆黑的影子:
  ‘我笑得,真的很假吗?’
  第133章 如雪堆砌的幻影
  溯行军说“你对自己没有正确的认知”,好像也没有说错。
  我坐在大石头上等了很久,等到了特异点和仿佛凭空出现的纪德与织田作。他们出现时正在对峙,周遭环境发生变化,第一反应就是先攻击对方、抢占先机,而后才谨慎地停手后退,拉开距离。
  我看到织田作,就终于想起来他的样子了。蓝眼睛红头发,下巴上总是带着一点胡茬,明明年纪没多大,行事作风却像是某人的爸爸。
  这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关于我过去某些记忆的匣子。曾经逛过的祭典、分享过的金平糖、说过悄悄话的不粘人的猫、遇到过的小姑娘、吵架过的幼稚的大侦探,还有那些素不相识就帮忙的陌生人……
  在上一个世界里,我也是遇到过好人好事的。
  但我无视了他们,只追逐着过去的幻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那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连带着那个时候的我一起。
  我现在笑得很假,那我以前笑得不假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不记得了。
  织田作应该记得。我指尖颤了颤,生出现在就上前与他对话的冲动。他向来宽容,当初知道我要离开也没有不满,还尽心尽力地帮了很大的忙。如果现在去找他的话——
  “这是哪里?”
  披着青绿羽织的“萤草”从不远处走近,少年体型,披头散发,颈上扎一条天青发带,怀里还抱着笔与小本子。看到织田作的时候,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那是刚刚从太宰君身体脱离的我。
  ——会打扰到别人的告别时间吧。
  还是算了。
  我收拢心思,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
  旁观者的角度能看到当事人不曾发现的很多事。比如纪德的安静也不是全然的安静,他打量周围很久,然后不知脑补了什么,露出了一闪而逝的悲悯的神情;比如“我”在低着头唰唰唰写字的时候,织田作也看了周围很久,表情中透露出隐约的担忧;比如“我”和纪德战斗的时候,织田作几次抬手又放下……
  最后他们告别,织田作嘱咐说“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微笑着化作幻影,渐渐消失。
  即使是当时的我都不知道,“我”下意识地回了一个笑容,弧度很小很细微,眉眼也没有弯起来,不注意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但却很真实。
  真实得一闪而逝。
  他沉默地站了许久,眼神放空,原地坐下。说是等待,其实就是在走神,自顾自地思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开头的一点点,之后想的全都是关于“以后要怎么做”的事。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或者说他潜意识里已经意识到了,但为了能更理智、更有效率地实现目标,把那些东西都强行忽视、压进记忆的最底层,刻意地遗忘了。即使是织田作也不例外。
  直到今天重见天日。
  ——竟然还是在侵蚀者提醒下才想起来的。
  我觉得好笑,但想想之前他们说的话,还是没能笑出来。他一直在安静地坐着思考,我就一直安静地看着他,同样一语不发。
  把大脑全都放空。很久以前我喜欢这样做,因为只要听话就好、只要什么都不想,就不会感受到更深刻的东西。现在我还是喜欢这样,作为放松,但已经挺长时间没这个机会了。
  侵蚀者问我:【你就感受不到悲伤与遗憾吗?】
  ‘……’我还在放空。
  【只为了一个过去的悲愿,便将自己手中现有的宝物丢弃,你都感觉不到悲伤和遗憾吗?值得吗?甘心吗?这真的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吗?】
  【如果只是被情感和道德束缚才被迫承担的责任,你根本就没必要为此放弃一切。不是吗?】
  【你就一点都不——痛苦吗?!】
  ‘……不。’
  我警告性地语气把语气放冷:‘就算有,只要继续忘掉就好。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其实是有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大反应。
  但这种感情会使人软弱,会加快我被侵蚀的速度,会让侵蚀者有机会同化我、并在将我同化之后对阿紫小姐和其他人下手。
  这才是它的真实目的,改变不了的本能。
  我必须保持理智。
  我必须时刻警惕。
  我必须一直清醒的走在自己选定的路上,就算自己也变成此世的罪恶,也绝不能让其他黑泥污染这里。
  ——我将不惜一切代价。
  时间差不多了。
  我从石头上跳下来,撕掉隐匿的符咒,向曾经的我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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