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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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较麻烦的是坐电梯。
  没错,电梯。
  我又不会飞,森氏大楼七十多层,不坐电梯的话我很难活过爬上去单挑溯行军刺杀太宰治的全过程。他们工作又特殊,电梯严防死守还需要刷权限卡,普通看大门的权限最多也就到五楼,广津先生级别的中层也需要开放临时权限才能到六十层的宴会厅。
  为什么我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我一周目见过。
  好在遇到了小银和广津先生。
  我兜兜转转边蹭边控制倒霉蛋上电梯,转了三次才上到四十楼,转头就看到了那群熟悉又陌生的黑蜥蜴的人。算起来也有六天没见了!
  我开着幻术无声举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自然而然地蹭到他们身边。听对话他们在调查“刚来宴会说了没两句话就变身了的宫野君”去哪里了——也就是我使绊子把六道骸坑走,结果他猝不及防暴露出了库洛姆……
  广津先生正在跟人通话,我听了一耳朵,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广津先生告罪说他们没在酒店找到我,酒店的前台也说没看到,调监控都没发现异常。电话里的人就说让他去自己办公室详细汇报。
  ……于是我就明白首领太宰已经知道我过来了。
  他一周目的时候根本就不在意我到处乱跑,我到武侦去住的时候他还给白兰塞卡塞车,这个时候又找我了,只能说明他在戒备我。
  太宰治和他都很了解中原中也,所以他们都明白自己不会因为中也而动摇,那太宰出来没一会就叛变了的原因是什么?只可能是计划外的人——计划外的我。
  我会怎么做?
  以太宰治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会直接暗杀才对……但他不仅戒备我,还发出了没必要的“详细汇报”的指令,让广津先生打开了豁口,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陷入思考。
  我思考着跟随广津先生,越过持枪的守卫和法式的大门,走进连窗户都没有的巨大的黑漆漆的办公室。
  大门关上,下一秒烛台燃起,倚在办公桌上的黑色的人影尚未完全显露面目,桌前的瘦削挺拔的身影已然转过头来,花白头发下单片眼镜的边缘透着烛光,金色的怀表在胸前摇晃。
  年轻的、不久前才与我分别的声音含着笑意轻轻地说:
  “清场。”
  我身边的广津先生便悄无声息的倒下了。
  他面朝下扑进了地毯中,像无知无觉的被投进了沼泽里,只一瞬间就消失在原地。我摸了摸毛茸茸还厚实的长毛地毯,除了感觉这个材质很适合坐在地上看书,完全摸不出一点特异。
  这不是机关,也没有缝隙。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去知觉失去痕迹,被另一个世界所吞没。
  ——就像小镜花,红叶姐,织田作。
  “其实本来该让红叶大姐来当这个领路人的,你和她一定都很高兴。只可惜森先生的警惕心还是那么强,中也都回来了,还给她外勤的命令。”
  灯光大亮。
  “其实不回来也好,我那边的大姐可没有这么温柔,一不小心是真的会骂人的,哎呀哎呀……”办公桌后的首领太宰唱念做打,故作苦恼地扶额,“真是令人苦恼。”
  他穿黑衣,头发精心打理过,看上去就比太宰那头蓬乱到打卷的要顺滑很多,与此同时皮肤又也很白,在打光很足的光照下甚至能跟他身后的白色墙面相媲美。这样非黑即白的观感让他跟太宰一模一样的长相都变得魔性起来,在黑漆漆无光的眼睛映衬下显得格外不像好人。
  怎么说呢,像个反派,看起来跟其他人画风都不一样,就很符合太宰治说的“身边人服从性有真心却无”的处境。
  跟太宰治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
  桌子前的异世界广津先生也在这个“身边人”的范畴里,虽然看起来很恭敬的样子,但并没有回应他的苦恼。
  首领太宰也不丧气,当然也没多高兴,习以为常的摆手让广津出去了。
  现在房间里没有人了。
  我慢慢地拔出刀来。
  “现在房间里没有别人了。”
  他慢慢地把灯打开。
  突然举起一只手,使劲伸展,伸向天花板,气沉丹田:“现身吧,宫野凉!”
  我:“……”
  我突然理解了中也当时的崩溃。
  不愧是太宰治啊你!
  第363章 一个陌生boss的来信
  你,与我素昧平生的你啊,宫野君①。
  请不用在意是谁给你寄送了这封书信,正如标题所写,你我的的确确素昧平生,从未见过,我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下,通过一些手段间接的了解你而已。
  正因如此,我无意要求你一定要读完这封信,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写这封信的意义是什么。是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仍然写了。也许正是因为你我从未直接对话,才让我消失了七年之久的倾诉欲死而复生,于这夜深人静的死寂中拿出纸笔,写下这些句子。
  人是否是不平等的?抛开阶级、智慧、肉|体不谈,人与人还能以什么来作比?我最近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冥思苦想了好几天,把工作之余的时间几乎全部奉献出来,才得出结论:
  人当然是不平等的。阶级靠血缘家世,智慧与肉|体靠造物主设定,以倾注在个人身上的心血计,路人与主角本来就没有可比性。
  所以人的价值其实取决于造物主,而人类文明早就发现了这位以一己之力界定我们意义的人,并给他/她冠上了神明的称号。
  宫野君,真神奇,你看我一个无神论者,竟然无师自通了宗教的来历。我对信仰某个个体并无兴趣,能领悟全靠我聪明。作者把我设定的太聪明了,又使我善于——说是不得不也可以——思考,集合了他/她那么多的偏爱和恶意,无论谁来到我的位子上,都能做到我所做的一切。
  所以不必是我,也不一定是别的哪个人,谁在这个位置上不重要,只要这个人够聪明就好。哪怕是一棵树,只要作者设定得够聪明就好。
  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真的是个活着的人吗?我是(一团被仔细涂黑的墨迹,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名),还是【聪明】?
  人,个体,以内心中的“我”为意识主体的思想,真的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吗?我幼时思考活着的意义,后来发现活着只是一种状态,除开人类自顾自做的附加题,其实本身什么意义都没有。七年前我开始思考个人存在的意义,这七年中的日日夜夜里我都在思考,直到思绪暴乱。
  我知道在作者设定一切的前提下人是没有意义的。但我想追求意义。每个人的。这本来是每个人天生就有的东西,为什么我们没有。我们是什么,一个标签几个关键词就能批量创造的东西,我们真的是人类吗,人类是什么?
  以上帝是创造了全人类的作者的观点来看,“人类”真的存在吗?还是说“人类”都是我们想象出的人类,是我们虚构出的概念,其实并没有这种东西?
  ……失礼了,上面两段就当作是我工作太久了神志不清楚,对世界抱怨的一些胡话吧。其实我是想划掉的,但那样多少不美观,看起来就会很像草稿纸,显示不出我写这封信的庄重,所以还是请宫野君体谅一下吧。
  作为藏头露尾的陌生人来信,一开场就写这些无聊的话,想必你已开始嫌弃了,这非我本意。无论我将来如何抉择,又是否会牵连到你,宫野君,你要相信,我对你永远不会产生恶意。与我相似的那些人也不会。对我们中的某些人来说,你甚至会是他/她渴慕已久的奇迹。
  说些你可能有兴趣的吧。
  在写下这行字的十几个小时前,尚且还是白天,镜花与敦一起来我面前告罪。如果你有记忆的话,会知道这两个都是你很爱惜的孩子——也可能你只知道其中一个,总不会一个都不记得吧?
  少女与虎的搭配。我总是很爱他们,不然以他们的年龄资历能力都不够格站到我面前来。但我跟他们相处得其实不多,也不亲近,我并非发自自己内心的去爱,也有可能他们只是我爱所有人的附属品……算了,这浪费篇幅的纠结没有意义,我们还是接着说少女与虎吧。
  他们犯的错是他协助她外逃。具体情况为了不泄露我的名字还是不介绍了,总之按照惯例他们该被带回来重罚,镜花要受刑,敦该受双倍,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被我们抓到,但她还是回来了,在逃离这里三天后。
  镜花说回来都是为了敦,组织里因此而产生了些许不动听的流言蜚语,我询问她是否需要处理,她露出了相当茫然的表情。
  啊。就是这样,我总是比各人更了解他们自己,这“各人”里当然包括有名有姓的泉镜花。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我一直掌握着她的行动轨迹,我知道她每天游荡到了城市的哪里,看到了多少人们发自贫穷与内心的无耻和暴力,又为此感受到了多少绝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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