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走出单元楼,天全黑了,小巷里没有路灯,全靠月光和灯火勉强照亮着路。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正好投射到不远处的一片积水里。
尽管积水肮脏,不比江海湖泊,但月亮却一视同仁,照常光顾。
只是它不再圆满,影子中浮着一枚模糊的黑影。
她走近时,才看清那破坏月亮圆满的小影子是什么。
是她的小狮子,静静躺在水中的月亮里,
她捡起湿哒哒的小狮子,颜色已经脏污,鬃毛也不再威风,唯有下撇的嘴角很应景。她忽然有些恍惚,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片刻后,她将小狮子紧紧握在手里,踩碎月亮,回了乌烟瘴气的出租屋。
第21章 ☆、21两颗背道而驰的心
陈铎到家时,看到詹佩玲穿着自己T恤,并没什么情绪,也没说任何话。
他按部就班地跟她聊论文聊公事,聊到十点,礼貌地下逐客令,“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我还有些问题,那我明天再来吧。”
“佩玲,真没必要来找我,我连大学都没读完,哪能跟你手下那班精英比。”
詹佩玲有点急,“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我知道你的能力远不止此,不要否定自己好不好,我会......”她声音变得轻柔,满眼疼惜,“我会难过。”
陈铎仍是淡然地看着她,“别为我难过,我现在挺好。”
两个人良久不说话,詹佩玲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们读大学时说过的话吗?我们说好一起组建团队做新能源车,现在终于迈出第一步,你却不在,真的很让我难过。”她要把小情转换为大义,让他无法拒绝。
可他如今是铁了心要跟从前那个自己划清界限。
“以前的事都别提了,我真帮不了忙。”他站起身收拾东西,替她拿上文件和笔电,“走吧,我送你去停车场。”
詹佩玲想了想,也不急着几天就成功,便不再劝,柔声道:“那我有空再来。”
“别来了,挺辛苦,有什么事电话说。”
她一时语塞,权当是他体恤她上班劳累,“那我把衣服脱给你。”
“不用,穿着走吧,不值钱,穿完就扔。”
她从
没遭受过接二连三的拒绝,自尊心受挫,又羞又气,可脸上还维持住温婉风度。
他们走到车前,他将东西放到副驾驶,詹佩玲忽然想起什么,在裤兜里摸出钥匙,惊急万分地说:“糟了,那个娃娃不见了,一定是回来的时候掉路上了。”
他愣住,她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类似于没反应过来的拙钝。天知道他面对任何问题,都从未迟钝过。
她虽有演绎成分,但难过是真难过,为自己难过,真心喂了狗,他竟然真对那种女人上心了。
詹佩很抱歉地说:“肯定是过来的路上丢了,我去找。”说完就越过他要去寻找。
陈铎回身拉住她,“算了,别找了,你回去吧。”
“怎么行,小蝶做的,她知道了肯定要生我的气。”
“我会好好跟她说,她不会。”
詹佩玲愣了愣,对那女人更厌恶了几分,当然,也厌恶他这个语气。仿佛他跟那女人才是一国的,而她是不小心做错事的外人,他在替那女人原谅她的失误鲁莽。
她怎么甘心,深吸一口气,状似交心地问:“陈铎,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小蝶?”
陈铎微微抬眉,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也爱说这些有的没的,只是朋友。”
“我想也是,其实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她抿唇看他反应,可他没任何反应,没询问也没阻止,便继续说下去,“我一直觉得你是拿她当曦曦照顾,她跟曦曦还真有些像,都挺纯真可爱,但是......你还是要注意分寸,毕竟她不是曦曦,别让人家误会。”
他垂眸不语,看不清眼底情绪。
可她能感受到,他听进去了,甚至在思索这句话背后的逻辑性与合理性。
太聪明的人总是想很多,不,陈铎只在学业上聪明,对情爱是糊涂到底。他想得再多,也是往岔路上想,她不过稍作指引罢了。
也不过片刻,陈铎回过神,淡淡地自嘲一笑,“走吧,不早了。”接着转身离开。
詹佩玲看他渐渐隐入黑夜的挺拔背影,又难过又爽快。
就是要往他心里扎针,越深越好,永远拔不出来最好。要他时刻记住一点:既然你为了赎那莫须有的罪名,非要在这泥坑里打滚,推开我,推开母亲,推开所有人,那我替你把心门关得更紧些,不要任何女人有机可趁。除了我,我总有本事撬开,让你跟着我走。
她驱车离开后,陈铎一时没睡意,在春水街逛了一小时,从家逛到谭记车铺,始终没找到那只小狮子。
等走回单元楼,他有些搞不清自己的行为了。到底是因为睡不着,还是在刻意寻找?
他认为是睡不着,顺便找一找。
可真找不到的时候,心中又生出怅然若失之感。
想起她将小狮子放在他手心时,喜悦又得意的模样,才头一次将“甜蜜”这个词具象化。它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他干涸的心上,陌生得让他感到害怕。
那晚跟今晚一样,都有些难以入眠。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庄小蝶,他只知道自己见不得她受委屈,就跟他见不得奶奶和妹妹受委屈一样。
但正如佩玲所说,他也认为是自己将对妹妹的愧意投射到庄小蝶身上,企图减轻当年疏于关怀的罪恶感。
因为庄小蝶跟妹妹一样,在他看来,都是很无助脆弱的女孩。
是这样的吧?他告诉自己,是这样的。
他习惯了理性思考,所有陌生的情感,他都将其合理化,并逐一权衡利弊。
所以保持距离,不要给庄小蝶造成困扰,她值得一个无暇的爱人,去呵护她,关怀她,总之不是他这样的。
自那天后,庄小蝶烧退下去了,却留下咳嗽的后遗症。去药房里买药,开了几盒治上呼吸道感染的中成药,吃完仍然压不住喉间的痒意。
也是自那天起,她下定决心不再去谭记车行,因为不想做讨人嫌。
又过了三天,她约好中介看房,路过谭记车行时,正好被老谭看到,立刻招呼了她一声。
她只远远地,在街对面跟老谭打声招呼就走。
老谭转过身,问店里的陈铎,“这小丫头最近怎么都不来了?旁边跟着的小伙子是谁?”
陈铎听到前半句时还没动,一听后半句,走到店门口,往街对面望去。她身旁果然跟着个穿西装的小年轻。
他看小年轻一身松松垮垮的西装,胸前还挂着一张工牌,猜是房屋中介。可她找中介干什么?
陈铎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说:“谭叔,你叫她过来。”
老谭斜睨他一眼,从他散漫的气度中,察觉出一丝局促的良苦用心。心想这臭小子,最会装样子,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装腔作势害到。但他也知道,陈铎心病未愈,逼不得,只有自己想通。
他站起身叉起腰,中气十足地朝对面吼了三声小蝶。庄小蝶停住脚,回头沙哑着嗓子问,“谭叔,怎么了?”
他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说。”
她让中介小伙等等,磨磨蹭蹭走过去,老谭一面摇蒲扇一面打量她,“你怎么又瘦了,有好好吃饭吗?”
她瞄了眼陈铎,这人目光如炬,好像在用眼神盘问她。
她就顶着这样的目光,一句话夹两声咳嗽,跟老谭说有好好吃饭,只是工作太忙,消耗掉了。
老谭又代替陈铎问,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她乖乖答,之前发烧了,退烧后就一直咳。不过快好了,也没痰,就干咳,不碍事。
“这么咳可不行,去捡副中药吃。”
“不要,好难喝。”她为了不让他们唠叨,只得憋气,试图将咳嗽狠狠憋进肚子里。直到憋得双颊通红,眼睛里波光粼粼。
陈铎眉宇间有些烦躁,语气也不太友好,“你找中介干什么?”
“准备搬家。”
“为什么搬家?”
“关你什么事。”她说出来就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怨气。而他也愣住,一时语塞。
这一开口,她再也憋不住了,捂住嘴大咳特咳,也顺利岔开了这个话题。
陈铎神色一顿,“都这样了还不吃药,谭叔,你带她去医院看看。”
老谭点头,“我告诉你,我认识个退休老中医,以前给干部看病的,止咳有一套。”
“不行,人家中介小哥还等着我呢,改天吧,拜拜了。”说完跑到街对面,又冲他们摆摆手才走。
老谭摇头,无奈道:“年轻人都这样,不拿病当回事,老了就知道好歹了。”
他坐回藤椅,继续闲里偷闲,忽听陈铎说:“谭叔,我拿钱给你,你去给她开几副药,熬好了拿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