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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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式大双。
  “姐,不用这样的,你和李岸根本不像,你们不是一种人。”
  李顷尧知道怎么样的安慰都很无力,他忽然有些后悔出现在这里了。他好像还是打扰了别人的生活。
  这是第一次,李顷尧认同了晋荔的理论,轮到他开始说:“记不起来的事情就不想了吧,能够忘记也很好,这在心理学上叫自我保护机制。”
  李顷尧垂眸,像只可怜的狗,还差点被飞奔过去的孩子撞倒在地。
  晋荔不知道李顷尧在自己心里的画像莫名其妙就跟“狗”绑定了,但他的确没有看起来那样精明与理智。
  “哎~姐姐难当啊!”
  晋荔搡着李顷尧往生活区走去,他们顺着洗漱区的货架一排排走过去,小到牙膏牙刷洗面奶,大到浴巾沐浴露和剃须刀,只要是晋荔觉得适合李顷尧的就全部往车里丢。
  没一会儿,购物车就已经满了。
  李顷尧出声制止:“姐,差不多了,放不下了。”
  “我再去推辆车。”
  “后备箱放不下。”
  “还有后座呢!”
  晋荔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解,她一溜烟跑到入口处重新推了辆车过来。从她想起一些记忆开始,她对李顷尧多了些感同身受的怜悯。
  那些伤口或许也出现在了她和晋淑兰身上,只是她不记得了。
  有些庆幸,也有些想要探究一二的想法,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相就是潘多拉魔盒,现在的晋荔还不想打开这个盒子,直觉告诉她,那里面的真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生活用品买得差不多,二人又去零食区大肆攻略了一番,基本上各种品类的零食都买了一样,最后去生鲜区买了五斤牛肉、三斤排骨和两斤海虾。
  “姐,你确定买这么多?这得不少钱吧……”
  “没事,从你那个便宜前姐夫那儿捞了一笔,放心大胆地花。”
  两人推着满满两车东西排队结账,许多路人纷纷侧目。
  收银员是个面善的阿姨,扫码的时候打趣地说:“小两口来买东西啊,这是刚住在一起?买的可真不少。”
  “她是我姐。”
  “这是我弟”
  两个人同时抢着说,生怕别人误会。
  阿姨尴尬笑笑,飞速地扫码入账,“一共消费一千二百二十三块。”
  晋荔点清楚现金,钱货两讫。
  购物一时爽,装车火葬场。后备箱里有不少晋淑兰的东西,整理这些东西就费了好一会儿的工夫。
  “你别插手,我自己弄就行。”
  李顷尧还在为打扰了晋荔的生活感到抱歉,自己能动手的事情,坚决不让晋荔干。
  恰巧晋荔也有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到李顷尧突如其来的殷勤。
  日上三竿,热气蒸人,晋荔胸口积郁的燥热被持续鼓动,她终于问出口,“阿尧,你一直想忘记的记忆是什么?”
  李顷尧一愣,手上的动作明显停了一下,却装作没听见,继续拎着一箱酸奶往车上放。
  晋荔换了一种问法,“李顷尧,如果回到过去,你最想改变的一件事是什么?”
  这一次,李顷尧终于停了下来。
  后备箱能抬起的高度太矮,他为了迁就,只能弯下半个身子。思考问题的时候,他双手撑在车厢底部,就这样立在那里。
  日光洒下来,被后备箱的盖子遮去大半,落到李顷尧的脸上,忽明忽暗。
  “如果能回到过去——”李顷尧顿了顿,喑哑的嗓音仿佛穿越了数年的光阴才带着答案顺利抵达当下,“我不想再做一个逃兵了。”
  自私是人类无法改变的动物性,曾经的李顷尧顺从了动物的本能,自私地逃离了名为“李岸”的地狱,却留下李金兰一个人受苦。
  那是李顷尧十岁那年。
  是的,李顷尧十岁那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在镇上小学读四年级的李顷尧已经蝉联四年的全镇第一了,所有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整个镇上的人都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唯独李岸仍然对他不满。
  “光会学习有什么用?就你这个窝囊样子,考去北京也得回来种地!屁用都没有!让你喂个鸡都喂不明白!笨死算了。”
  那可是一整个养殖场的鸡!
  李岸让一个还没有鸡场围栏高的小学生,拎着一桶又一桶的鸡食去喂两千只鸡,他自己拿着钱出去打牌,一打就是一整天。
  从来没干过这些活的李顷尧哪里会这些呢?他不知道被鸡啄了多少口,被鸡飞起来扇了多少个巴掌,摔倒无数次,却还是坚持着干完了所有的活。
  那时候的李顷尧很傻,他以为自己真的很差劲,并试图通过喂鸡这件事得到李岸的认可,可得来的只有把他踢翻的一脚。
  “妈的,老子抽口烟,李金兰这个病秧子就骂老子,还他妈的是因为你!大病秧子生小病秧子,闻不了烟味是吧?”
  李岸酒气熏天,力气却大得惊人,他抓住李顷尧的左脚脖子,将只有一米五的李顷尧像拎小鸡崽子一样拎起来。
  他一手捏住李顷尧的脚踝,一手给自己点上旱烟,使劲嘬了一口,火星瞬间吞噬掉半条烟卷。
  火星正旺的时候,李岸将烟头对准李顷尧的脚踝按了下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碾灭了一支烟。
  皮肉烧焦的味道在鸡粪熏天的鸡场里,竟然像是一顿饕餮盛宴,香气扑鼻。
  “那是我第一次闻到人肉的味道,和羊肉串的味道区别不大。”
  李顷尧讲到这里,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手脚冰凉麻木,从脚踝处传来的一阵阵钝痛,宣告着李岸的虐待从未结束,李岸对他的迫害持续至今。
  随着李顷尧的讲述,晋荔记忆里晋淑兰被烫烟头的记忆也愈加清晰,晋荔一阵阵反胃,又想到自己身上有那个人的基因,更是哑巴吃黄,有苦说不出。
  “具体被烫了几下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李顷尧清楚地记得,李岸抽完了一整包的旱烟丝才把他扔到了地上。
  讲真的,烫到第四,五个疤的时候,李顷尧已经不记得疼是种什么感觉了,他只是麻木地承受着一切。
  后来,伤口结痂愈合,却仍会在每一个阴雨天疼痒难耐,每疼一次,李顷尧就多恨自己一次,“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
  晋荔也来到后备箱前,伸手接住李顷尧的眼泪。
  “不是你的错。”晋荔说道。
  李顷尧的泪如断线的珠链一样砸在购物袋上,“不!是我的错,是我当了逃兵,是我丢下了妈妈。”
  还是那一年,青安市新开辟了一个经济开发区,原本就建在开发区里的泷西私立小学获批成立中学部,正式对外招生。
  可青安市的重点中学有四所,泷西私立学校刚刚起步,师资力量和口碑都与四大重点相去甚远,想要拉来优质的生源简直是天方夜谭。于是泷西私立学校的招生办就决定找一些优秀的小学生给出直升中学部的名额,并可以免去全额学费。
  镇小学的老师们都知道李顷尧日子不好过,一有这个好消息立马告诉了李顷尧。
  “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去开发区上寄宿学校,条件好得很。”
  也有许多邻居亲戚听说了这件事,各自发表看法,有很多人指责李顷尧不孝顺,“你妈为你倾其所有了,你才十岁就要抛下妈妈,简直不是人!”
  夹在各种议论声中的李顷尧快要疯了,可他真的很想离开这里,说他什么他都认了,他一定要走。
  哪怕没有钱,哪怕没人管,哪怕被千夫所指,只有能够让他再也见不到李岸,让李顷尧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也愿意。
  下定决心的那天,李顷尧去找李金兰商量,李金兰只是问他:“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李金兰又问:“阿尧,一定要去那里吗?”
  “再留在这里,我会死的,妈——”
  彼时的李顷尧不知道那是多么重的一句话,重到足以撕碎一个母亲的灵魂。
  “哪里的路都不好走,你拿好这些钱,决定好往前走,就千万别回头。”李金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塞给了李顷尧一千块钱。
  李顷尧点头如捣蒜,却始终不敢抬头看李金兰的眼睛。他害怕看到李金兰失望的眼神。
  “那之后的两年我都没有再回去,我躲在宿舍里看书,我恐惧回
  到那个家……可那明明是我的家……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李岸已经不见了,我妈也残疾了……”
  自从母亲残疾之后,李顷尧封闭了自我,更加沉默寡言,不止一千次地想到自杀,又一千零一次为了母亲活了下来。
  而现在,母亲也不在了,李顷尧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
  “阿尧,或许你那时候抬头会看到一个复杂的眼神,但绝对不会是失望的眼神。”语言太苍白,晋荔将手覆在李顷尧的手上,试图温暖他,“阿尧,你很好,很优秀,李阿姨不会对你失望的,她只会希望你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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