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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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克陀达接过斯林克诺夫的信函,对着翻译了一遍,康熙帝听了,点点头,没说什么。
  和德亨翻译的大差不差,看来函文上没有问题。
  卓克陀达翻译的斯林克诺夫的函文内容,胤禛和阿灵阿都听到了,德亨和延信所上的折本,内阁在朝会上也代为题奏了,胤禛和阿灵阿这样的朝之重臣,当然是知道的。
  康熙帝吩咐道:“李玉,给郡主搬个绣凳来。”
  李玉手脚麻利的搬来个绣凳,放在康熙帝的下面,笑呵呵道:“格格,您请坐。”
  卓克陀达微微福了一礼,笑道:“谢谙达。”
  李玉忙给磕了个头,道:“您折煞小人了。”
  然后退下,卓克陀达给康熙帝行了一礼,然后在绣凳上坐了下来。
  这其实挺不合理的,老子还站着呢,卓克陀达作为女儿,如何就能坐下。
  但现在是君臣奏对,皇帝让女儿坐下,老子站着,父女两个就得听从。
  康熙帝问道:“对德亨所提黑龙江之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德亨给康熙帝上的奏折上,对黑龙江之事,提了四点建议:
  一、赔款、归还我国百姓。让俄罗斯尽快归还从黑龙江和库页岛所掠掳的无辜百姓,为了补偿黑龙江沿岸百姓,以及被他们摧毁的村庄、部落等,需赔银十万两,以用我朝抚恤罹难百姓,和新家园建设;
  二、重新划定中、俄双方边境界限。俄罗斯人占据黑龙江下游达八年之久,所辖三姓副都统居然毫无所知,除了三姓副都统渎职之外,最大的原因,是俄罗斯在黑龙江口以及以北陆地、海上经营已久,其势将成,若是放任不管,等其势力大成之时,不仅黑龙江口,就连黑龙江到乌苏里江、乃至松花江都不保,到时,宁古塔、船厂、盛京直至北京,又当如何!所以,为了能护卫盛京门户、黑龙江口平安稳定,需要重新界定中俄边境线。
  三、移民实边,增派驻军。黑龙江被占,无人知晓,归根究底是乌苏里江至黑龙江河口界域人口太少,基本没有驻军,以至于俄罗斯人来了,以为这里是无主之地,大肆行奴役之实,损我国威。因此,提议尽快迁移内地之民至此实边,笼络周边部族,编户齐民,护卫国土同时,也能收取赋税。战时为军,太平为民,一举多得。
  四、暂停对俄买卖。在第一、第二条完成之前,喀尔喀蒙古诸部、哈密、准噶尔蒙古等地,暂停与俄罗斯通商,向俄罗斯皇帝彼得发送国书,督促其重视其中厉害,尽快派遣相关大臣来清商谈,解决两国现有问题,共谋和平共举之盛况。
  怎么说呢,除了第三条,所有听到德亨这四条的人,都是沉默寡言的。
  不是他们不愿意说,实在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说,说什么。
  这突破了他们的认知,他们实在是无话可说。
  对这四条,康熙帝已经召集内阁和六部大员们商议许久了,这些大臣们,不是说“都听皇帝的”这样的虚话,就是附议德亨的,等问为什么附议,这四条的好处在哪里,他们又都说不上来。
  一看就是附和之流。
  康熙帝以为他们有难言之隐,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说,干脆就一一叫过来单独谈话,想听听他们的“肺腑之言”,可惜,康熙帝又一次失算了。
  并没有什么改变。
  康熙帝只得承认,如今的朝堂上,已经无人可用了这个事实。
  既然别人问不出来,就听听那两个小子的父亲们怎么个想法吧。
  就有了现在的召见。
  康熙帝见两人都不说话,就道:“先说第一条,你们认为,十万两是多了还是少了,能不能要来。”
  一句话,就奠定了基调,康熙帝想要,但问题是,能不能要的回来的问题。
  “阿灵阿,你先说。”
  阿灵阿不愧是理藩院尚书,他先提出:“十万两白银与我国来说,如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奴才斗胆,德公爷此举,不在十万两本身,而是在正、邪两方立场断定上。”
  你输了,你错了,才会给我们赔钱,要不然,我们开口要,你们怎么就给了呢?
  这是定性问题。
  不能退让。
  康熙帝笑道:“看来,朝上还是有人能看的明白的。”
  康熙帝对外邦来人,向来慷慨,赏赐大把大把的给,十万两白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就像阿灵阿说的,不值一提。
  但就算这是牛身上的一根毛,康熙帝也不能不要,不要,别人不会以为你大方,只会以为你无能,软弱,你的子民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不仅要,还要大张旗鼓声势震天的要,比如,将敌人都杀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阿灵阿继续道:“只是,恐怕难,俄罗斯国离我们太远了,边陲小国,如此大费周章,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还一二三四的列出来拿到朝堂上讨论,俄罗斯国也配吗?
  康熙帝皱了下眉头,这也是他纠结的点之一。他看到德亨这奏折第一个反应,也觉着太小题大做了,给些教训,将人赶走就行了,就跟现在对朝鲜一样,但是,他又不能说德亨做错了。
  当年,朝鲜人越界杀鸭绿江边民时,康熙帝是如何做的,德亨现在就是如何做的。
  康熙帝以为德亨有样学样,都是跟他学的,所以,纵然康熙帝不想折腾,觉着德亨有些小题大做,但始终不认为德亨做错了。
  若是宽容以待,又有一个问题不容他忽视:
  “俄罗斯人不是第一次侵犯我黑龙江了,有一有二,难保还会有下一次,如夏之蚊蝇,赶之不尽,烦不胜烦。”
  阿灵阿道:“如此,德公爷所题第三点,或可为良策。”
  移民实边,战时为兵,太平为民。
  说到移民,康熙帝眉头皱的更紧了,道:“我满洲子弟,人口本就不多,实在移无可移。”
  阿灵阿闭嘴了,虽然他不甚了解德亨,但阿灵阿心里门儿清,德亨所说的移民,是迁移汉人过去,而不是八旗子弟和满洲人。
  阿尔松阿的信并不只是坑爹的,之前之后几封信,都说了一些很实在的东西,这些东西里面,有一些信息让阿灵阿看了心惊肉跳。
  比如,德亨十分信重汉人,将他们和傅尔丹、阿尔松阿等视为左右手,时常联席而坐,共商计策。
  阿灵阿心觉德亨这种行为是大逆不道,有违祖宗家法,但是他不敢说。
  阿尔松阿被他给“绑架”了,他阿灵阿只要还想要儿子,他就得学会闭嘴。
  沉默半晌,康熙帝问胤禛:“移民之策,你怎么看。”
  胤禛道:“近些年来,八旗子弟、满洲之民齿口日多,多有无地、少地,债台高筑之人,可令其佐领询问一下,有无想迁移黑龙江之人,此外,将犯官之一族兄弟妻子奴婢等发充过去,也算迁徙。以上,若有余则罢,若仍不足,可迁山东、河北之汉民,充做官奴,发配过去。”
  康熙帝眉头稍解,胤禛说的,也算是解决移民来源的良策,只是:“何为余,何为不足?”
  胤禛:“按一镇千户来算,设几镇,则有几民。”
  康熙帝:“阿灵阿,你以为如何?”
  阿灵阿恭敬道:“雍亲王所言,实为金玉良策。”
  胤禛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将他当坨屎。
  对两人关系,康熙帝心下好笑同时,又安心不已。
  在他看来,皇子和臣子,若是都是胤禛和阿灵阿这样的关系,有亲,但又不相谋,那他这个皇帝做的,可就太省心了。
  移民之事暂且放到一边,现在仍旧是第一个问题,或者将第一和第二个问题一起议。
  康熙帝:“俄罗斯国虽远,好在有上次使团打底,并不算毫无联系,中俄在尼布楚东面,尚有边界没有划分,或许可趁此机,将之定下来。”
  阿灵阿好奇问道:“敢问皇上,以德公爷之见,该从何处划分呢?”
  康熙帝:“他没说,雍亲王,你知道吗?”
  胤禛摇头,道:“儿臣亦未曾听说。”说完,眼睛不自觉的落在了一直端坐着倾听的卓克陀达身上。
  康熙帝笑问道:“卓尔,以你对德亨的了解,他想从哪里划界?”
  卓克陀达微笑:“以孙女之拙见,德亨估计是想,将莫斯科都划归到汗玛法治下吧。”
  康熙帝哈哈大笑起来,对胤禛和阿灵阿玩笑道:“如果德亨能将莫斯科给打下来,朕就封他做莫斯科王哈哈哈哈。”
  卓克陀达也跟着掩唇笑了起来,胤禛也想附和笑一下,但不知怎的,他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总觉着,这真是德亨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是为了封个什么莫斯科王,只是为了将莫斯科给打下来。
  阿灵阿倒是没多想,附和着呵呵笑了两声。
  笑了一回,重新说回正事,康熙帝道:“不管是索要赔款、俘虏还是划定界限,都需要和莫斯科的彼得皇帝取得联系,对此,你们有何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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