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2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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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只忠于女帝。
  这样一来,只要考成法运转起来,那么整个朝堂的权力,都会向女帝个人集中。
  李彦辅再想用言官钳制女帝,都会变得极为困难。
  董太师沉默了下,道:
  “朝中很多人会极力反对的。”
  赵都安笑道:
  “新政从筹措那一刻起,就注定被无数人反对的。”
  董太师缓缓点头,看向赵都安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
  对手中那本“手稿”,也愈发期待。
  “老夫观你这手稿中,考成法只写了小半,后面这‘摊丁入亩’,如何解?”董太师问。
  还有?才一半不到?
  学士们愣住了。
  赵都安却没急着说,而是看了眼桌上的毛笔:
  “墨汁不够了,白纸也不够了。”
  众人:“……”
  董太师扭头,目光一扫,随手指了指后进来的几个学士:
  “磨墨,换纸。”
  王猷等学士难以置信,尤其眼高于顶的王公子,更险些变了脸色。
  让他给一个草芥之身,以卖脸蛋与心狠手辣崛起的面首打下手?
  门阀贵胄出身的他,无法接受。
  莫愁这会也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淡漠:
  “没听见么?莫非还要让太师亲自来做?”
  “……不敢。”
  王猷几人怂了,只好不情不愿,取了新墨汁倒入砚台,又给屏风换了一页新的白纸。
  赵都安揉了揉嗓子:“说的口干舌燥。”
  “……”一名学士叹息一声,起身去泡茶。
  另一人拉开抽屉,取出中午时,赵都安给他的梨子,物归原主。
  夜风清凉,赵都安慢悠悠吃了只梨子,又喝了一盏茶,也是留时间,给这群读书人消化方才所得。
  约莫一刻钟后,他才拍了拍手,吸引注意力,笑道:
  “方才,我们说了吏治。但归根结底,如今朝廷最大的难题,乃是一个钱字。
  韩学士的十策,若只是为国敛财,是有效的,我所批判的,并非其无用,而是其弊端太大。”
  韩粥面红耳赤,道:
  “赵君莫要再提,有何法子,还请讲来。”
  赵都安笑笑,也不再揶揄他,正色道:
  “关于钱字,我想分两部分来说,第一部分,还是白日里,诸位商议的,也是韩学士策略中的重点,即赋税与徭役这两大难题。”
  “说是两个,其实是一个,盖因徭役本身,便是税的一种。
  王朝国库,最大的银钱来源,也是一个税字。而大虞收税之法,在我看来,实在不敢恭维。
  苛捐杂税且不提,难以避免。以物抵税,又给了下层官吏太多可捞油水的空隙,而最要命的,还是自古以来,已用了上千年的‘人头税’。”
  赵都安在屏风上,写了“人头税”这三个字。
  所谓的人头税,他自不陌生,就是每一个人,都要缴,无论古今中外,都是最常见的。
  大虞的人头税,是典型的封建王朝形态。
  穷人富人,缴纳的都一样,富人自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对穷人便不同了。
  正所谓越穷越生……加上夭折率高,大虞百姓很能生孩子。
  可一个家庭,人丁越多,需要缴纳的人头税越多……逐渐无力支撑,若遇到灾年,更是交不起。
  要么逃走躲避,成为“隐户”,要么只能将田产卖了,去做佃户。
  而士绅阶层,却享有免税的特权,又有家财,于是可以肆无忌惮收购土地……于是打开潘多拉魔盒,大虞财富迅速向少数人集中。
  “人头税下,伴随王朝国祚绵长,势必导致朝廷可收的税钱越来越少……所以,我的第二条策略,便是摊丁入亩!”
  赵都安在屏风上写下这几个字,而后解释其内容。
  所谓摊丁入亩,其实是张居正一条鞭法的修改版,其核心变化不大。
  一个,是将乱七八糟的各种税,只折抵为唯一,就是“白银”。
  朝廷只要银子,一改以往缴纳物品,或服徭役等烂七八糟的名目。
  这里倒是与韩粥策略中的一个类似,便是服徭役的百姓,只需缴纳银子,而徭役所需的工人,由官府雇佣。
  但与韩粥十策不同点在于,赵都安直接动了收税之法,所以不会反复收两次。
  其二,便是将人头税,改为“田亩税”,有多少地,交多少,没地的不交。
  如此,有地的士绅的负担的起缴税,而穷人因为没了人头税,就可以尽情生孩子……
  赵都安很清楚,人多力量大,人就是生产力,他不嫌人多,只嫌少。
  “除此之外……”
  赵都安讲完了主体内容,又转身,在屏风上添加了两个附属的词:
  火耗归公
  官绅一体
  “以往官府要将百姓缴纳的赋税中,那些碎银熔炼为银锭,供给朝廷,而这熔炼中必有损耗,被诸多人中饱私囊。
  所以,既新法要以白银结算,就必须将这损耗,归为朝廷。”
  “同理,既改了依照田亩征收,那么,就必须剥走士绅免税的特权,此为官绅一体。”
  赵都安最后总结道:
  “摊丁入亩,田多则丁多,田少则丁少,计亩科算,无从欺隐,其利一,民间无包赔之苦,其利二,编审之年,照例造册,无须再加稽核,其利三;各完各田之丁,无不能上下其手,其利四。”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掷地有声:
  “此法若能推行,可保江山社稷,朝廷国库,再无匮乏。”
  房间中,陷入了第二次安静。
  当赵都安讲完,在场许多人,脸上都浮现出憧憬神色。
  豁然开朗。
  “妙啊,大妙。”韩粥拍案而起,目光炯炯,盯着屏风上的文字,定定失神。
  无人知道,这个下午他心头是如何沮丧,不只因自己的十策被否定。
  更因为,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所谓的,将十策拿回去修改,但如何修,怎么修?
  他全无头绪。
  然而此刻,只是隔了几个时辰之后,他就看到了一套与他的十策截然不同,却明显更为优越的方法。
  如何能不激动?
  “摊丁入亩……摊丁入亩……”莫愁也呢喃念着这个词。
  她虽远不如真正的“女宰相”,因与赵都安为情敌,很多时候表现的更像个大丫鬟。
  但能受女帝重用,辅助处理家国大事,足以说明,莫昭容起码在眼界和判断力上,绝不逊色于这群学士。
  所以,她同样看懂了这套方法的好处。
  而王猷等后来的学士,也终于明白,为何之前房间中的气氛那般古怪。
  实在是,赵都安讲述的东西太具有冲击力了。
  关键,并不是语不惊人那种,而是怎么想,都觉得的确可行。
  只是在惊讶之后,身为门阀子弟的王猷,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新法,显然是对士绅阶层动刀子。
  这对各地的门阀大族,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太师……”
  有人看向为首的老者,想询求看法。
  董太师目光炯炯,盯着那屏风,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好一个摊丁入亩。”
  顿了顿,他又摇头道:“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董太师看向赵都安,说道:
  “此法确颇为可行,怎奈何,虽比韩粥的法子柔和许多,但只恐仍难以推行。若要做成,必要徐徐图之,而朝廷等不及。”
  等不及!
  这句话,瞬间将众人从激动中,拉回了现实。
  韩粥冷静下来,先是一怔,然后再次坐下。
  是了,赵都安这法子虽好,但绕了一圈,仍旧很难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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