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许轻舟白了他一眼,坦然承认。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行。”
剑临天怔了怔,盯着他,竟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情绪更是难以言表。
希望和失望,一字之差,情绪却是天壤之别。
许轻舟看着失魂的剑临天,语重心长的说道: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世间文字八万余,偏偏情字最难解。”
“我且问你,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
剑临天下意识摇头。
他不知道,也不懂,但是他觉得许轻舟说的那两句话有些道理。
许轻舟继续。
“不爱,是你自己的事情,而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三个人的事情。”
“爱一直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少一个人,多一个人,都是没结果的。”
“要不然何来的那句话,两情相悦。”
“别说我不是神仙,就是神仙来了,也是不行的。”
“你既然来找我了,那便说明林姑娘已经不再爱你了,也许是岁月变迁淡了,也可能只是因为忘了。”
“可是忘了就是忘了,已经记不起来了。”
话音一顿,他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剑临天,慢慢再道:
“你可否想过,就是她真的记起来了,她是否又会再一次爱上现在的你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有些事,不等人,有些人,同样不等人。”
剑临天陷入沉思,低着头,垂着眉,紧紧的攥住了那石桌,力气很大,尽管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可是那玄武岩打造的石桌,还是咔咔作响,被捏出了一道道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砰然碎裂一般。
他的面容渐渐扭曲,痛苦在眼底交替上演。
道理是个人都懂,他剑临天又岂能不懂。
只是依旧不甘心罢了。
正如许前后所说一般,情之一字,最最难解。
他问自己,还回得去吗,他亦问自己,她还会爱上自己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林霜儿太过优秀。
而是因为眼前的许轻舟太过优秀。
人性是复杂的,可是感情却是简单的。
一个人的心胸是广阔的,它可以装下整个天下,同样一个人的心也是狭窄的,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他很清楚,林霜儿的心中,已经装满了许轻舟,在无他剑临天半点容身之地。
这是现实。
他不想自欺欺人。
他来找许轻舟,看似是来要个说法,可是这样的说法对于他来说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他之所以来见许轻舟,无非就是想看看,林霜儿口中的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至少他想知道,他是否可以取代他。
或者说,他如果努力一些,是否有可以取代他的可能性。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人性的渴望和侥幸,让他滋生出了希望罢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个希望不止渺茫,也很短暂。
而且,他心里也有了答案,此行的答案。
和眼前的许轻舟比,他似乎仅仅只是境界上压了他一头罢了。
吾之洞玄,彼之元婴。
可是莫要忘了,眼前这位洞玄,曾一剑斩了洞玄。
他自问做不到。
除此之外,无论是背景,底蕴,心境……他与眼前的先生比,说是驽马比麒麟,那都是在抬举自己。
倒是那皓月比萤火比较贴切。
而且,许轻舟身上所拥有的还不止这些。
能让天下人趋之若鹜,能让落寞宗门一年内声名鹊起......等等等,这些都是他这一生可望而不可及的。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仅剩下的境界优势很可能也将不复存在。
他自凡州来,他心里清楚,能在凡州这么年轻就修炼到元婴,难度绝对比在黄州修炼到洞玄要大的多。
严谨的讲,比之眼前的先生,他剑临天,这所谓的黄州千年一遇的天才,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缓缓抬头,紧握的手掌泄力,扭曲的面容渐渐平和。
望向许轻舟,看着这个书生少年,他感慨颇深。
是啊,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花依旧会开,可是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朵了,人仍然还在,可等的却不再是自己了。
自嘲道:
“既然连小先生都说回不去了,那看来是真的回不去了。”
说完低着头,一言不发。
半生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生凉。
心酸纵有千万种,沉默不语最痛人。
这种痛,许轻舟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他却也略知一二。
问君能有几多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悲伤春秋。
他取酒一杯满饮,凝望灵河万里,徐徐说道: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柳絮随风各东西,人世物非已不同。”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多情的少年,也不缺那多情的姑娘。”
“爱而不得,皆是命啊。”
“想开点,实在不行,我还是送你一杯忘忧水,喝了,也就忘了,不要你钱。”
剑临天瞥了许轻舟一眼,没来由的笑了两声。
一声苦涩,尽是心酸。
一声自嘲,全是无奈。
倾俯身躯,取过那方才喝茶的玉杯,在手中甩了甩,而后重重放下,看向那坛酒,大声道:
“给我满上。”
第391章 剑临天豪饮
许轻舟愣了一下,半眯着眼,打趣道:
“你不是不喝酒”
剑临天切了一声。
“小家子气。”
而后伸手自己取过酒坛,又拿来玉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举在鼻息前嗅了嗅,一双剑眉轻轻蹙起。
犹豫片刻,还是一饮而尽。
“咳咳咳。”
一阵咳嗽,很是嫌弃道:
“嘶....这玩意怎么这么冲?”
许轻舟摇头笑笑,看来这小子还真没喝过酒。
调侃道:“酒可忘不了忧愁,更解不了相思。”
剑临天毫不在意,异常洒脱道:
“我是剑修,剑者就当一往无前,宁折不弯,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回头避让。”
“忘?我为何要忘。”
许轻舟歪着脑袋,凝视着这个少年,不语,神色却是耐人寻味。
剑临天单手握住了那酒坛,凝眸注视,自嘲道:
“我喜欢谁,和不喜欢谁,我自己又控制不了,既然控制不了,那便随它去吧。”
许轻舟难能可贵的点了点头,对于剑临天的话,很是认同。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你能这么想,最好。”
剑临天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
“弯弯绕绕,咯里吧嗦,说的文绉绉的,不提这事。”
他站起身来,俯身为许轻舟主动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放下酒坛,重新坐下,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举着酒杯,将身体挺的笔直。
“来,小先生,我敬你一杯,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是非恩怨尽酒中,喝完这一杯,昔日恩怨一笔勾销,你我也在这灵河边,来个一笑泯恩仇。”
许轻舟眼中竟是玩味,打趣道:
“这话说的可不严谨,你我本就没有恩怨,何来一笑泯恩仇一说。”
剑临天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高举的酒杯自是无法收回,故作大声,掩饰踌躇,道:
“你怎么那么多事,喝不喝?”
许轻舟很实诚的握住酒杯,高举过胸前,淡然一笑。
“当然喝。”
剑临天亦洒脱一笑,握着酒杯轻轻与许轻舟对碰。
玉杯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玉器清鸣。
“干了。”
随之一饮而尽,比之方才更加果决,酒入喉,虽表情略微精彩,却倒是没再咳嗽。
许轻舟见此,自是没有迟疑,亦一饮而尽。
他觉得,剑临天这少年,也还行。
至少从初遇自己,没有喊打喊杀来看,他是一个讲理的人。
虽然二人交谈中,自己言辞多有调侃戏弄,他也发了怒,动了气。
可是也仅仅只是动气,终究也未曾想过动手不是。
这一点,很难得。
至少,他不动手,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真的不想。
书中言。
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
不可以一时之谤,断其为小人。
二人相谈半个时辰,在许轻舟这里,剑临天应算是一君子,至少他是认可的。
满饮一杯,二人相视一笑。
剑临天又倒了一杯,一改常态,大大咧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