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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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妄盯着地上的碎玉,眉心一跳。
  夜风穿过庭院,将碎玉边缘的裂痕映得格外清晰。这块青玉质地普通,雕工也粗糙,只是他闲暇时的练手之作。
  “师兄为何不说话?”
  甜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盯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原来……师兄真的不记得我了。”
  邬妄抬眼时,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眸色如霜,看不出半点情绪。
  “记得什么?”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记得你是如何杀我,如何让残骨认主的?还是记得你口中的‘当年’?”
  甜杏浑身一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
  “你不是也不记得了么?从前种种,包括你的过去、我十八岁那年的大事、我死前的事,问过你数次,你也不曾告诉我。”
  他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说完,微微喘了一口气,凝视着她。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将甜杏整个人笼罩其中,“这到底是谁不信谁?”
  “师兄终于肯说了。”甜杏的声音发抖,“师兄分明已认定当年是我杀人夺骨,却还能为了残骨对着我和颜悦色,也可以为了残骨对着钟杳杳笑成那样……”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拔高,尾音甚至带了一丝哽咽。
  “所以我到底算什么?所以是不是只要为了残骨,师兄就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明明知道钟杳杳喜欢你,就算她提出要你,你也会委曲求全顺她的意?”
  邬妄眸光微沉,却并未反驳。
  甜杏见他沉默,心中更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从我们再遇以来,也有一段时日了吧?师兄,我又不是傻子,你为什么要这样耍我玩?看我因你一句话满心欢喜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徐清来,我讨厌你!我恨死你了!”
  她气得狠了,合时宜的不合时宜的,真的假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全都没有过脑,一股脑宣泄了出来。
  “我……”
  邬妄伸出手,替她拨开散乱在眼前的发,却被甜杏一巴掌打开。
  她用的力气很大,邬妄手背上立刻浮现几道红痕。甜杏见状明显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懊悔,但很快又被委屈取代。
  “既然如此!”她的手都在抖,解开一直背在背上的包袱,尽数扔在地上,“我现在便将残骨都还给师兄!”
  说着,她便要强行解开与残骨的联系,一阵气血上涌,鲜血便要溢到喉间。
  邬妄猛地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这是做什么?”
  甜杏挣了挣,见挣不脱,突然低头咬在他手背上。
  这一口带了十足的力道,瞬间见了血。
  邬妄闷哼一声,反而将她箍得更紧,任由血腥气在两人之间弥漫,“若我说,我为了残骨,的确能不择手段呢?”
  “那便好了!我这里只有这么多残骨,剩下的只怕师兄是要去向明月仙宗讨要了!”
  邬妄没说话,手下灵力缓缓地输送过去,为她梳理着杂乱的气息。
  “师兄这是干什么?”甜杏倔强地将他的灵力又挡了回去。
  “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卑劣、不择手段、两面三刀。”他顿了顿,“既然知道了,就该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凝视着她,眸色沉沉,“如今这般……还是唤我师兄吗?”
  邬妄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甜杏眨了眨眼,眼里蓄了许久的泪就这般落了下来。
  “但,无论如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师兄啊。”
  在漫长的岁月中,甜杏早就学会了有话直说,不再像年幼时那么口是心非。
  “我从来没有生过师兄的气,我只是很难过,师兄竟然还是不信我。”
  泪珠挂在睫毛上,她的鼻尖也红红的,“我那样喜欢师兄,师兄却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如今还想和我划清界限。”
  邬妄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心里泛起微妙的嫉妒。
  他在数不清第几次的试探中再一次明白——
  她的确爱他。
  但她对他所有的包容,所有的赤诚,所有的义无反顾的爱,都来自于那个早就死掉的人,那个她真正的师兄。
  可是凭什么呢?
  邬妄伸出手,一点一点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语气很稳,“捡起来。”
  他示意着地上的碎玉。
  “不捡!”甜杏尚在气头上,红着眼睛瞪他,“反正师兄觉得我在骗人!觉得我别有用心!”
  “我没有这么觉得。”
  邬妄语气无奈,试探着去拉她的手,见她没挣扎,便拉着她到院中的石桌旁,摁着她坐下。
  “我没有不信你。”
  他也跟着坐到她对面,“更没说过要和你划清关系。”
  “师妹。”他顿了顿,换了个称呼,“甜杏儿。”
  “我想着。”甜杏嘟囔道,“师兄说不准更愿意认别人做师妹。毕竟现在这个师妹又蠢又倔还不听话。”
  “嗯。”
  邬妄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回去,“是啊,现在这个师妹又蠢又倔还不听话……”
  “嗳……你哭什么?”
  “真哭了?”
  邬妄低头去看她的脸。
  她越是躲,他便越是看。
  瞧见甜杏的泪眼,他难得有些慌乱,也顾不得拿帕子了,直接拽着袖子,给她擦眼泪,“不是树妖么?怎的水这般多,都要将院子淹了。”
  甜杏拍开他的手,偏头看向另一边,“师兄给我擦泪做什么?”
  她抽抽噎噎道,“还不赶紧和我划清界限。”
  邬妄有些无奈,“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划清界限了?”
  “那你还对着钟杳杳笑得那么开心!”
  甜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变得这般小心眼,对他冲着钟杳杳笑得温和亲切如此耿耿于怀。
  “笑一下也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
  邬妄被她逗笑了,“那我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甜杏愣了一下,甚至忘记了要哭,神色很是纠结,半晌没说话。
  “噗嗤——”
  邬妄忍不住了。
  他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那以后不对她笑了。”
  “可是……这样好像不太礼貌。”
  甜杏迟疑道,“师兄从前教我,面带微笑问好,是最基本的礼貌。这些年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那怎么办呢……”邬妄尾音上扬,那双淡金色的眸里闪过戏谑,“要是笑了,现在这个师妹又会吃醋,万一从此不再理我了可怎么办?”
  “甜杏儿,你快教教我怎么办?”
  “……”
  甜杏眨了眨眼。
  邬妄坐在她对面,乌发瘦瘦地拢成一束,随着他支肘倒在颈窝,往下垂着。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拽他的发。
  他并未设防,真叫她拽到了手里,入手冰冰凉凉,像是上好的丝绸,黑得发亮,与衣袍上的金边相映生辉。
  邬妄被她拽得微微偏头,却也不恼,只是用那双淡金色的眸安静地看着她。
  月光落在他眉间,将那道常年不散的冷淡都浸得柔和了几分。
  “解气了?”
  甜杏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松开手,指尖却不小心缠上了几根发丝。她手忙脚乱地想解开,反倒越缠越紧。
  “别动。”邬妄按住她乱动的手指,凑近了些,“我来。”
  月光斜斜地照在两人之间,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呼吸轻轻拂过她手背。
  甜杏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连耳尖都开始发烫。
  “解、解开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猛地缩回手藏在袖子里。
  “甜杏儿。”
  “嗯?”
  “你可知在凡间,女子若主动握住男子的发,是何意?”
  甜杏茫然地摇头。
  “罢了。”看着她懵懂的双眼,邬妄轻叹一声,“是挑衅的意思。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这样拽了。”
  甜杏乖乖地点头,“哦,我记住了。”
  她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猛地向前,扑进了邬妄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邬妄身子一僵,故作嫌弃地推了推她的肩膀,“松手。”
  甜杏却抱得更紧了,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不松不松我就不松!我最喜欢抱师兄了!”
  她如此直白又热烈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却只是单纯不过的喜欢。
  突然夜风拂过,带着几分凉意,甜杏从邬妄怀里退出,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邬妄蹙了蹙眉,“风大,进屋吧。”
  甜杏按住他起身的动作,眼睛亮晶晶的,“师兄是在关心我吗?”
  闻言,邬妄别过脸去,轻哼一声,“没有。我只是怕你病了,耽误明日的天骄会。”
  他伸手戳了戳甜杏的额头,“站好,别靠那么近,没大没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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