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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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许天星, 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像一把被反复磨钝的刀,锋芒藏在烟雾背后, 刀鞘之下,是千疮百孔的□□, 他靠着车门,仿佛撑住了一个世界, 也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
  顾云来的神情没有太多波澜,唯独那双眼, 沉了一寸,像是有什么被拽入湖底, 坠得极重。他的嗓音低哑,带着极克制的平静:“你是自愿的?”
  许天星吐出一口烟,神色淡漠:“当然。”他说得云淡风轻, “主意是我出的,偷拍也是我干的。”
  “还有……”他吐出一口烟, 眼神落在空无一物的某处, 像是把自己抽离出去,讲着一个早已腐烂的旧故事。
  “比如……为了实验、为了论文,为了某个我想要的东西, 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
  他低笑了一声,笑意浅得几乎像在嘲讽自己,语气却格外平静。
  “我不需要喜欢谁,也不需要被喜欢。只要我开口,不,连开口都不用,动动眼神,就有人愿意贴上来。”
  他偏过头看着顾云来,眼神淡漠到极致,却像刀一样一寸寸逼近:“你以为你是第一个?”
  “不是,你只是我这场人生实验里,最新的一个变量而已。”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冷得像雪夜的风,字字带着细小而尖锐的碎响,像刀片刮过耳膜:“或者,在酒吧里聊得尽兴,带回家,天一亮,互不认识。没有名字,也没有责任。”
  他说着,忽然顿住,像是想把每一个字都咬碎。
  “这世界上……没人真的想认识我。”那句话像从喉咙深处被撕扯出来,不大声,却锋利得能划破骨头。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再吐出来时,烟雾从唇齿间缓慢溢出,像是某种自我惩罚的仪式,冰冷、无声、窒息,眼底浮起一抹嘲弄,一点疼得失控的戾气,他低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声音却已经冷到极点:“大家都是男人,别跟我说,”
  他抬眼看着顾云来,烟雾从指缝间缓缓逸散,眼神犀利得像针,“这种事你没干过。”
  话音一落,气氛像被人一把掐住喉咙,彻底冻结。
  顾云来站在原地,眉心微蹙,眼底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海,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
  他只是静静看着许天星,像是要透过那一层轻佻的冷笑,看清那副被千刀万剐之后还在强撑的心。
  那里面藏着疼、藏着怕、也藏着不敢求的爱。
  许天星倚在车门上,脸上依旧冷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语气带着刀子一样的尖锐:“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觉得脏?”
  可顾云来只是一步一步走近,脚步不快,却沉稳得像是在强行压住心底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
  仿佛他知道,只要快一步,话就会变成哭,靠得太近,手就会颤。
  他终于在许天星面前站定,眼神沉得近乎滚烫。
  那一瞬间,他喉结微动,像是所有情绪卡在嗓子里,堆到再也藏不住。
  他低声开口,一字一句,像是用尽了力气,也像是赌上一切:“我没干过。”
  他说完这句话,眼睛没有移开,声音哑得发颤,却极其清晰:“就算是跟你,许天星……我也认为我们是在谈恋爱,从没当过一夜情。”
  就像随口一句调侃,却无声无息地撕开了他自己,也顺便撕开了对方。
  语调太平静,平静到没有激起一点波澜,可那平静之下,是泥底藏着的刀,是即将翻涌的溺水感,是用尽全力伪装出来的镇静。
  他知道顾云来是认真的,他知道,可他偏要问。
  他要用最冷的方式、最锋利的字眼,把那一点点被爱包裹住的软弱推得远远的,推到对方够不着,也他自己永远触不到的地方。
  只要狠得够彻底,就不会被爱所伤。
  他侧了侧头,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近乎讥讽的语气往下说:“我从前的每一次□□,要么是换点好处,要么是发泄情绪。”
  他刻意避开顾云来的目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语调平稳得近乎冷酷,“从来都不是因为爱。”
  他说得像在复述一段毫无感情的旧档案,嘴角甚至轻轻勾起一点近乎讥诮的弧度,破碎、寒凉。
  “早上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不懂‘爱’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里面藏着挑衅,藏着疲惫,也藏着一点下沉到底、连自己都快撑不住的恨意。
  “以前只是光做了,没有爱。”话音落地,像刀尖钉进骨头。
  然后他转身,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对这类离场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不肯留下哪怕一秒钟的犹豫,仿佛只要停顿,他就会崩溃。
  顾云来眼神骤然收紧,下一秒,他一步跨了过去,一把扣住许天星的手腕。
  那只手冷得吓人,像一块还未完全解冻的铁块,冰凉、僵硬,骨节分明,脉搏跳动得极轻极浅,像是随时都会从指缝里滑走。
  顾云来的指节发紧,用力收得更深了一些,仿佛要把他从那条早已设好的逃亡路上,生生地拽回来。
  他的手指发着抖,嘴唇紧绷,像是憋着一场风暴,压着一口火,不让它炸开。
  他的声音很轻,却冷得近乎残酷,像冬夜深处的一枚钉子,一寸寸地钉进人心:“是不是……六年前我跟你在一起了,你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话音落下,许天星像是被人当胸一拳打中,整个人在瞬间冻结,那一刻,他仿佛彻底僵在夜色中,连呼吸都在那一秒失了控。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下,那笑从喉咙深处扯出来,干涩得像哽着一口血,轻得近乎听不见,却比任何哭声都更让人心碎。
  “顾云来……”
  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发涩,没有挣开,也没有逃走,只是站在那里,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死死撑住最后一点体面。
  “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他说,像是在给自己下判决,语气慢得近乎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划破了舌头:“没有人强迫我。而且……”
  他顿了一下,像在逼自己说出最锋利的那部分:“我认识你之前,就是这样的。十八岁开始……我就是。”
  “十八岁开始”这几个字落下的那一瞬,夜色都仿佛沉了一层,像冰块砸进湖水,碎响不大,却将整片心湖震得生疼。
  他神情太平静,像在复述一份早已脱敏的病例,没有起伏,没有愤怒,只有令人透不过气的真实。
  顾云来看着他,眼神一寸一寸收紧,越过那些冷静、看穿那些风轻云淡的语调,他知道那不是冷漠,而是自保,是用最轻的语气,说最沉的痛。
  他在缝自己,在伤口上拿烟灰封口,拿逻辑缝边,不让人看见底下翻涌的血肉。
  他怕,一旦哪句话说得不够狠、不够冷,自己就会哭着求一个根本得不到的答案。
  怕自己崩溃,怕顾云来靠近。
  是啊,像许天星这样的人,太容易被人盯上了,那种冷白的皮肤,克制得近乎病态的表情,眼神干净得像霜雪,整个人就写着“别靠近”三个字。
  可越是冷,越让人想靠近。
  他美得惊心,又冷得致命,像雪原上一朵盛开的花,孤绝、明艳,灼人眼目,却无法触碰。
  太多的人想占有他,却没有一个人,舍得碰他的心,太冷,太难,太脆弱。那颗被冰封多年的心,一旦被人真正触碰,碎裂的声音能让人遍体鳞伤。
  可顾云来看见了,他看见那层完美冷静下微不可察的颤抖,看见那双始终高昂的肩膀,在夜风中,轻轻抖了一下。
  他心口骤然一紧,那是十八岁那个孤身对抗世界的许天星,是那个将自己当刀锋、用冷漠筑墙的许天星。
  他缓缓垂下眼,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指节泛白,掌心微微发抖。
  可他没有放开,他把手贴上他的手腕,温热的指腹缓缓覆上那处微凉如骨的皮肤,像是在试图给他一点温度,一点现实感。
  哪怕手上会被刺伤,哪怕这场触碰带着血,他也不能退,这一次,他要拽着他,从自己设好的废墟里拉出来。
  顾云来迈前一步,声音低沉得像夜风里划过的钝刀,“许天星。”他一字一顿,语气冷静而锋利,“你以为……这些破事能吓跑我?”
  许天星原本挂在唇角的那点笑意,终于在这句话之后轻微一滞,像是一道裂缝,出现在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具上。
  顾云来的气息逼近了,呼吸几乎擦着他的耳廓而过,声音压得更低:“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试探我,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空气沉默了一瞬,许天星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睫毛垂下来,掩住了眼里翻涌的情绪。
  夜色沉沉,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斜,一前一后,像两个彼此拉扯却又无法挣断的人。
  许天星抬头,良久后,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却比刚才的笑意更淡,也更疲惫,“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已经无力去掩饰,“要不要退,是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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