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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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Juan后来呢?”一个细细的女声问道。
  “后来啊,”纪忍冬仰着头想了想,“我在南美停留了四个月,四个月里,他陪我去了很多国家。我离开南美前往东南亚,就和他分开了。”
  “真可惜。”细细的女声叹息道。
  “没什么可惜的,巴西人感情放荡,我认识他时他才23岁,已经交往过50个女朋友了。现在他肯定早就把我忘了。”纪忍冬冲女生眨眨眼,“巴西男人都注重身材管理,可美味了,推荐你有机会尝尝哟!”
  在纪忍冬天马行空的胡侃中,沙龙的时间飞快流逝。主理人不得不上台打断酒客们雨后春笋般的提问,强行结束了周六黄金时间的学术沙龙。
  主理人出于感谢,包下纪忍冬一整晚的酒水。她在酒吧找到安静的角落,点了一杯“金台夕照”,打算独自度过悠闲的夜晚。
  纪忍冬落座以后,她所在的角落成了酒吧新的焦点。
  三个大四学生来问可不可以报考她的研究生,一个已经工作很多年的中年男人找她聊诗与远方,还有两名仪表堂堂的男青年想加她的联系方式。
  对于前三人,纪忍冬一改方才在台上的风趣,很官方地告诉他们如果对P大历史系感兴趣,请按照学校的官方流程报名考试,进入复试后再确认导师意向。
  对于中年男人,纪忍冬附和了几句,觉得没劲,便直接说,“我今天有点累了,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男人惊讶于她的直接,但马上挽尊说,“我正好还有工作,先失陪了。”
  而对于两个爱慕者,她举起手杯,晃了晃无名指上的卡地亚love款戒指,“真抱歉,你来晚了一步。”
  爱慕者们带着震惊知难而退。
  他们走后,纪忍冬终于放松下来。
  尽管练就了一身女流氓社交技能,但她最爱的还是一个人安静地坐着,欣赏人来人往,幻想平行宇宙中的从前和往后。
  从前,她留下过遗憾。她太稚嫩,拿得起放不下。被人伤害,也给人留下伤疤。
  走了那么多地方,她心中始终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思念,淡淡的。她早就学会了和这思念和平共处。
  如果再回到初见那天,她能如此时般不再执着于长久的安全感和非黑即白的忠诚,一切也许会不一样。
  可惜人生的顺序无法更改,老天安排她在阅历简单时遇到卢卡,也就注定让她在他身上学到第一课。
  纪忍冬眼下的方桌光线渐暗,鼻息里飘进迪奥旷野香水的味道,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你好,可以看看你手上的戒指吗?”
  熟悉的听觉和嗅觉感知让纪忍冬恍惚,怀疑自己究竟在经历回忆还是现实。
  五年前,在芝加的哥留学生聚会上,不安局促的纪忍冬遇到卢卡。他温热的鼻息扑在她手背上,从此展开了漫漫两年的纠葛。
  北京五道口老旧大厦的地下室里,陌生潮男还在等她回答,“可以吗?”
  纪忍冬一把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叮咚”一声丢进空酒杯里,“拼多多两块九,没什么可看的。”
  “这么无所谓的东西,为什么郑重地戴在无名指上给人看?”
  “为了防止纯情男孩没说几句话就坠入爱河。”就像当初的她自己一样。
  因为淋过雨,所以她不想挥着水管漫天洒水。
  “那现在怎么又摘了?”
  纪忍冬看穿一切地冲他翻了翻眼睛,“你不像会在酒吧动心的人。”
  对角线的墙角里,散尾竹交错的叶片后面,一个黝黑壮硕的身影轻微地动了动。
  从沙龙开始前,一双幽幽的目光便从不起眼的角落里射出来,追随着纪忍冬。
  他看着她走上台,在台上飞扬,挥洒着他从未见过的陌生气质。又看着她落座,在角落里发呆,恢复从前的静谧内敛。
  他看着她机敏地打发走搭讪的男人们,看着她手上的大牌戒指闪闪发着贼光。
  直到她摘下戒指扔进空杯子里,他终于放下因为紧张而一直咬在嘴里的项链。
  第50章 我是预备党员,不能打架
  卢卡怎么也想不到,中国这么大,他能再次看到关于纪忍冬的消息。
  三年前,他先被纪忍冬全面拉黑、断绝一切联系,又因为裁员被迫离开漂泊了四年的美国。
  几乎一夜间,他失去依恋的人,失去工作,最后失去了在这个冷漠国度存在的权利,甚至来不及思考他究竟错在哪里。
  离开前他有两个选择,回到出生长大的阿根廷,或是前往他的根所在的地方——中国。
  如果选择前者,他将变回从前的自己——动荡、纵情、没有方向。同时,他也将渐渐脱去在美国生活的印记,与他在纪忍冬身上感受到的安定扎实背道而驰。
  如果选择后者,他将面临巨大的未知挑战——在那片毫无生活经验的陌生土地上,他怎么生存?去哪里找工作?还是一把年纪回去读书?
  如果他一无所有,那么他剩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叫做不服。
  他要向前,绝不后退。
  卢卡的存款日渐消瘦,对中国的法律环境也不了解,找工作怕是不容易。他在网上了解到中国大学对于国际生的录取条件较为宽松,往往还提供丰厚奖学金。于是试着申请了几所大学的法学专硕,北京的一所双非市属一本院校给他发了录取通知书和全额奖学金。
  拿到通知书的那刻,卢卡心里冒出两个奇妙的念头。第一个念头是,二十八年了,他终于能回祖国看看。另一个念头则是,纪忍冬曾经也经历过这样的校园生活吧?
  他感到自己离纪忍冬更近了一点,哪怕物理距离远隔重洋,哪怕此生不复相见。
  三年前的夏天,芝加哥湖天瓦蓝,北京蝉声大噪。
  卢卡踏上飞往北京的航班。
  他很费了一番功夫才适应北京八月的酷暑和懒散吞字的方言。此后便是报道、搬进宿舍、办学生卡。
  学校给国际生安排的是条件类似如家酒店的单人间,卢卡的左边隔壁是尼日利亚酋长的儿子,右边隔壁是白俄罗斯退役体操运动员。他向邻居们介绍自己在美国拥有四年的律师从业经验,会说四国语言,引来好一阵艳羡。在北京的生活给卢卡留下了很美好的第一印象。
  很快到了新学期第一天。
  早上九点十分,卢卡将半长卷发精心吹妥、套上无袖背心、戴着长长的柳丁耳坠和银项链。他活力四射地走进教室,见到二十几名顶着油头、身穿睡衣、脚踩趿拉板儿、仿若刚刚“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同班同学。
  卢卡心里大喊糟糕,overdress了!
  讲台上,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教授抬手打开投影仪,纯白色背景上书一行黑体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第一讲)。
  “下节课上课前,班长收齐八百字的感悟交给我。”教授柠开保温杯,就着水面“呼噜”一吸,嘴巴漱了两下,咽下液体,又将茶叶吐回杯内。
  两个小时的课堂如同天书,卢卡一个字也没听懂,唯有来自社会主义的震撼在空荡荡的头脑中“咣咣”作响。
  但没关系,他另有一套生存之道。
  卢卡熟稔地拍拍前座女生的后背,深情桃花眼直勾勾望着她,“宝贝,我是外国人,不会写那个感悟,你能教我吗?”
  女生将脸藏在防晒服的口罩后面,只看他一眼就红着脸,羞答答点头。和她一起的两名女生站在教室门口,张着大嘴交换八卦眼神。
  开学三周,卢卡在三位“宝贝”的帮助下艰难交齐三篇感悟。
  第三周周末,其中两位“宝贝”在宿舍楼聊天,都说自己遇到了超帅的crush,嘴巴好甜,情绪价值超足。她们兴冲冲地翻出朋友圈照片给对方炫耀。凑上去一看,天塌了,竟然是同一个人!
  路过的女生听见她们的尖叫声,气愤地拉来自己室友。三位“宝贝”不可置信地拿出聊天记录放在一起,天呐!这是什么进口渣男?!
  这晚,学校的表白墙上出现了一篇由三名法学专硕女生联名写的控诉信,控诉对象就是同系国际生周万里。全文洋洋洒洒,据理力争,尽显法学生素养。
  控诉信在网络发酵了三天,网络上骂声一片。卢卡的照片传遍了北京各大高校群,甚至登上本地热搜,还被打上“警惕渣男”的醒目红字。
  事件发酵第四天,法硕二班女班长约卢卡在宿舍楼下见面。
  “周同学,我们全班女生一致认为,你的行为严重冒犯了我们。由于你连续三周打着挑逗的幌子找女生帮你写作业,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跟你发展男女朋友关系,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继续帮助你学习。今后,我们全班女生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上课也不跟你组队,请你好自为之。”
  槐树沙沙作响,女班长怒目圆睁。
  “大家都是朋友,我没做什么啊。”卢卡心中的震惊压住了其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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