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那是一位年轻女人,扎着普通的低马尾,穿一件浅灰色针织衫和杏色工装棉布裙,苍白的脸上五官清秀,表情略显疲惫,但眼神却有种明亮的倔强。
“请问一下,你们店里有一款‘春日派对’蛋糕,可以看看样品吗?”女人礼貌地询问。
严雁带她来到展示柜边,指给她看。
那是一款非常普通的奶油蛋糕,因为上面有一圈草莓和蓝莓摆了造型做点缀,所以勉强取了个“春日派对”这样的名字。
价格也不贵,几乎是店里最便宜的蛋糕款式。
女人看了很久,看得无比仔细。严雁心里纳闷,她不明白这样一款平平无奇的蛋糕,哪里值得细细欣赏。
应该不是价格问题,眼前这位客人虽然穿着朴素,但并不寒酸,不至于买不起这样一款便宜蛋糕。
“请问,是需要预定这款蛋糕吗?”严雁礼貌地询问。
女人摇摇头,视线在严雁胸前的铭牌上停留了两秒,随后看向严雁的眼睛。
她压着嗓子,语气诚恳:“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下,上周日晚上八点半,你们店是不是有一个订单送到鑫湖小区11号别墅,买的就是这款蛋糕,收货人的名字可能是杨定。”
严雁下意识就要拒绝,这属于客户隐私,怎么可能冒然提供给陌生人。
只听女人继续说:“我没有恶意,只是了解一下……家里人的动向。我叫周禾,我认识孙婆婆,孙淑萍,您是孙婆婆的女儿对吧?”
严雁知道周禾,母亲给她提起过,虽没见过面,但印象中是个年轻富太太,对母亲多有照顾。
只不过,她并不觉得这种富家太太会真心对待捡废品的老人,大概就是有钱人随便施舍点善意罢了。
看她神情怀疑里夹杂着戒备,周禾也不为难她,轻声说:“您只要帮我看看,然后私下告诉我就行。我,我愿意提供报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谢您帮忙。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影响您的工作。”
周禾说完对她点点头,随后转身挑了一些特色糕点,正常付款后离开了。
严雁拿着她刚才塞过来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看了看电脑,又看了看手机。
屏幕上是女儿灿烂的笑脸,虽然因为生病,头发剃得像男孩,但依然那么可爱动人。
想到每天都在新增的医药费,想到医生叮嘱在饮食上要跟进营养,想到女儿悄悄许愿说想要新的画纸和彩色画笔……
前台仍然只有她一个人,严雁咬咬牙,搜索手机号添加了周禾的微信。
周禾马上通过好友申请,并第一时间转账2000块。
十分钟后,严雁告诉她,上周日全天都没有外卖订单送往鑫湖小区。
周禾心下失望,她不觉得严雁有什么理由骗她。
她想了想,仍不死心,把那张小票的照片发给严雁:您帮我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店里的小票。
严雁:是我们的,但不是外卖订单,这个是在店里直接购买时打出来的小票。
周禾感到诧异,八点半那个时间她还没睡,杨定也不可能自己跑出去买蛋糕,这小票怎么到的他房间?
就在她想不明白时,严雁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严雁:你刚才说的那个地址,上周日确实没有外卖订单,不过之前有。
周禾连忙问:什么时候?
差不多半分钟,严雁才回复:从一年前开始,差不多每个月一单。
严雁发来一张图片,是她拍摄的电脑屏幕,上面有收件人的名字和电话:雷家蒙,130XXXXXXXX。
名字和电话号码,周禾一个都没听说过。
☆、
第30章 星期一能不能活着从老公手机里出来
周禾在晚饭前回到别墅,照常准备晚餐。从“幸福里”买的糕点被她随手给了路边的流浪汉。
切菜的时候她不断回想严雁提供的消息,一年前开始,每月都有一个外卖蛋糕送到别墅,可她完全不知情。
收件人和电话也是她极其陌生的,仿佛这家里还住了个人,只是她不知道没见过。
不过那怎么可能!
作为一个几乎24小时长在家里的主妇,这栋别墅角角落落她都经过手,又不是故弄玄虚的恐怖电影,她确定房子里没有秘密地窖、暗室和夹层。
除了……杨定的房间,之前是她的“禁地”。
但就那么小个屋子,如果说能长期躲藏一个人不被发现,也是很离谱。
排除这些,蛋糕和小票大概率是那天有人从外面带进去的。
那么,是霓风?又或者……唐炬。
周禾微微出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唐炬会撒谎。
那晚的事他虽然说得很清楚,但都是他的一家之言,没有人能作证。
如果唐炬撒了谎……周禾感到吃痛,才发现刀刃划过食指,伤口虽不深,但殷红的血已经染上洁白的莲藕。
周禾连忙去水龙头下冲洗,又去找创口贴,等她处理好,发现害她割了手的罪魁祸首发来几条微信消息。
唐炬:我跟了他一下午,他取了骨灰后就去公司,一直没出来。
唐炬:刚才终于下班了,应该是准备开车回家,但是走到半途停下,接了一个人。
唐炬:我拍了视频,你看看。
唐炬:你……别多想。
就像霓风说的,当个糊涂的
家庭主妇,开心又满足就是周禾曾经的人生信条。
但人的心态变化就是如此迅猛,短短一星期的时间,她变成了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被欺骗被蒙蔽的感觉太难受,她现在想要清醒,哪怕会痛苦。
今天在葬礼上,周禾总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声称对杨定死亡负责的修行班,居然没有任何人到场。
或许是杨镇拒绝他们来,但周禾本就怀疑这个修行班,还打算能见到负责人的话旁敲侧击一下。
在杨镇让她和杨晴光离开殡仪馆后,她就拜托唐炬一直暗中跟着杨镇,看看他有没有私下再和修行班的人见面。
周禾点开第一个视频,看到杨镇那辆熟悉的车子。唐炬应该是在路对面拍的,只见一位盛装打扮的长发美女,踩着细高跟鞋从一家店铺推门出来,迈着婀娜的步伐走到杨镇车旁。
随后她撩撩头发,矮身坐了进去。
很快司机就下车站在几米外,仿佛在给车内的两人站岗。
第二个视频:美女款款下车,乘坐另一辆轿车离开。司机回到驾驶室,杨镇的车子启动。
周禾:他们在车上……待了多久?
唐炬:大概十分钟。
周禾:知道了,辛苦你,改天再谢。
唐炬:你没事吧?
周禾回了个“微笑”的表情,放下手机。
食指仍然有点疼,但不影响做饭,周禾手里的菜刀重新发出“咚咚”声。
杨镇回来时带着杨定的骨灰盒,他主动解释下午公司有事,所以忙到现在。
周禾一如既往,体贴地接过他的外套和包,并且告诉他公婆有情绪,杨镇安慰说时间长了会好的。
他抱着骨灰盒去了公婆房间,周禾站在楼梯转角,听到公婆你一句我一句地“混合双骂”,足足骂了二十分钟。
无非是怪杨镇对杨定关心不够,怪他自作主张,还说他不孝顺老人。
直到他们骂累了停下来,杨镇才恭恭敬敬地说:“我知道爸妈现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你们爱护小定,肯定也不舍得他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地里,所以我没找墓地,把骨灰盒带回来了,以后让他继续在家里陪你们。”
杨镇空着手出来,关上了门。他看到楼梯上的周禾,微微翘起嘴角,露出疲惫又无奈的苦笑。
周禾僵硬地微笑,其实后背已经爬上一层白毛汗。
她本来不信鬼神也不怕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可是硬生生被杨镇那句“以后让他在家里继续陪着你们”搞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晚杨镇早早上床休息,周禾照例端给他一杯安神茶,之后两个人并排斜靠着枕头。
杨镇习惯看会儿书,周禾把手机调成静音无目的刷着。
过了十来分钟,她突然开口:“杨定以前是什么样的性格?”
杨镇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有点意外,想了想道:“说不好,上学时候还算外向吧,挺喜欢交朋友的,后来就变了。”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他是创业失败导致心态受挫,不愿意接触外界才宅在家的。”周禾语调很自然,完全就是随口聊天:“今天爸妈骂我的时候,我怎么听他们意思,是你不让杨定出门,强行把他关在家里的。”
杨镇平静地回答:“是吗?可能为了缓解痛苦,推卸责任会让他们心里好受点。当初小定留在家里,是大家一起决定的,爸妈也赞同,觉得他在家呆着比出去折腾要好。”
“爸妈都是要面子的人,小定那几年创业失败欠了不少钱,都是爸妈找亲戚借的。与其让他继续扔钱进去,给亲戚们提供笑料,不如在家好好养养身体和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