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你……”雷鹤存愤怒地看着宋执钧,“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我们上千名兄弟的性命,就这么白白葬送在你的手里!”
  “是我吗?”宋执钧的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他向前一步,俯视着雷鹤存,“是你,是你的优柔寡断、贪婪摇摆将你的兄弟送上黄泉路的。”
  这句话像是雷击,劈在雷鹤存的心上。他扪心自问:孤鸿说的这话难道不对吗?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谢云生带人追了来,看到角门大开,人都不见了,急得一跺脚,亡羊补牢,立即重新关闭角门,将剩余这六人带进了一间客房之中,等待殷老爷的处置。
  林瑟薇脚步虚浮,踩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如同踏在云端,又似深陷泥沼。零星的枪声、凄厉的呼号、沉闷的爆炸,一切喧嚣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殷蘅樾那扇紧闭的睡房门前的,木然的抬手拧动了冰冷的门把手。
  几乎是同时,几把枪精准地指向她的眉心胸口。
  林瑟薇没有惊惧,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她这荒唐的一生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都不为过。她带着点解脱意味地迎上那些枪口。
  一旁的张韬铭看清是她,抬手示意几人将枪放下。
  “六姨太,你来做什么?”
  林瑟薇的心早已沉到了无底深渊。这一生不过是场彻头彻尾的笑话。过往扎得她体无完肤;前方再无一丝光亮。生死于她,已无关紧要。她甚至觉得,此刻被一枪毙命,反而是种仁慈的解脱。这让她看起来格外平静,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是老爷叫我来的,前院闹起刺客,松井先生被人杀了,还有人要杀老爷,你们也听见了,还有爆炸,死了不少人。谢云生就是个窝囊废,什么都办不成,老爷叫你们赶紧过去贴身护卫,这里交给我守着。”
  张韬铭当然听见了外面惊天动地的动静,早就心急如焚,可是身负重责,寸步不敢离。此时听林瑟薇这么说,有些犹豫,可她的语气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慌乱或闪烁,坦荡得让人不必质疑。
  前院的危机迫在眉睫,老爷的安危高于一切。
  他重重地点点头,道:“六姨太,您费心了。”
  说罢,带着几人冲出房间,朝着枪声最密集的方向奔去。
  林瑟薇走到西墙博古架后面,找到第三格,那里放着一个小巧的密码箱,她手里的钥匙已经交给了杜隐禅,只能从桌子上找到一把砸核桃的小锤,将箱子粗暴砸开,细嫩的双手被震出鲜血,她毫不在意,伸手摸了进去。
  一张古图、一把手枪,并没有那封亲笔信。
  是啊,她林瑟薇何曾被命运眷顾过?就算走到这一步,连最后这点微末的指望,也要被无情地剥夺。
  幸亏命运还留给她一把枪,死亡,是她此刻唯一能握紧的东西了。
  她将手枪放在手边,将那封古图打开看。
  图上线条纵横,勾勒出连绵起伏的山峦,在一些关键位置,用她看不懂的符号标记着,似图非图,似文非文。她看不懂。这晦涩的图案对她而言,与废纸无异。正想放回去,突然,她记起来什么,颤抖着双手将那张图凑到台灯下仔细看,在上面终于看到了三个小篆字体:堪舆图。
  第51章 ☆、51、失手
  破碎的记忆涌入林瑟薇的脑海,她记得自己应当姓梅,一个带着清冽香气的姓氏。
  也记得父亲是个执拗的读书人,母亲则是个柔顺的美人,她有三个哥哥,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她们家并非钟鸣鼎食,却也殷实富足,日子是温煦明亮的。她是梅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是哥哥们呵护的小妹,是妹妹最亲密的影子。
  是那些记忆支撑她活到现在。
  她七岁那一年的晚上,家里突然闯进来一伙人,他们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将她的父母兄长,甚至门房侍女全部杀害。却独独留下了她,她这个漂亮的、无知懵懂的小女孩。
  他们将她卖给了一个女人,听说她的身价很高。这也是她能苟活下来的原因。那女人叫她唤自己做“妈妈”,并给她取了现在这个名字。从那一刻起,林瑟薇就变成了任人买卖的货物。她的妈妈努力将她调教成一个讨好男人的“瘦马”。她也从梅家大小姐变成了一个被精心雕琢的玩偶。
  将她从梅家带出来的男人成为“妈妈”的常客,他在醉酒后跟林瑟薇提起过,杀她全家的人叫做殷蘅樾。她一直牢记这个名字,长大以后,她摆脱了她的“妈妈”,千方百计跟政府的人搭上关系,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为他们做事,就是为了能靠近殷蘅樾,杀了他,为全家人报仇。
  但她在殷蘅樾身边待了两年,付出了青春、尊严、灵魂,可却终归没能得手。就在她准备结束自己这痛苦的一生的时候,却叫她看到了这幅《堪舆图》。
  这是她父亲最喜欢的宝贝,每年都会拿出来给他们兄妹看,他说这是传家之宝,世间独此一份。原来殷蘅樾真的是杀她全家的凶手,原来他竟是为了这一张地图。
  林瑟薇将浸满全家人血泪的地图揣进怀里,这是她的根,她的债,她复仇的凭证。她摸起手枪,走进夜色之中。
  江澄伫立在漕帮码头的青石板上,雨水顺着他斗笠宽大的边缘滚落。看到殷府深处爆开冲天的火光,他明白,曲先生筹划已久的决战即将开始。
  漕帮的精壮汉子们已被紧急召集在一起。湿漉漉的蓑衣下,是紧握的刀柄、短枪。江澄那不成器的儿子烂醉如泥,实在指望不上。女儿江小桃却不顾一切地挤到他身边,脸绷得紧紧的,非要跟着一起去。
  此去凶险万分,刀枪无眼,可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倔得像头驴。就算强行把她锁在家里,难保不会偷偷跟来。与其让她在暗处乱闯,倒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江澄沉重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孔。
  “兄弟们,今晚是场硬仗,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曲先生给咱们指了条明路,不把殷家连根拔了,谁都活不成。前些天,在曲先生谋划下,咱们炸了东洋鬼子的商船,送了不少鬼子去见了阎王。这仇,他们记着,殷蘅樾那个狗汉奸也记着。眼下,天赐良机,东洋人、殷蘅樾,还有那些官老爷,全聚在殷家,乱成了一锅滚粥。这正是老天爷开眼,给咱们关门打狗的机会。”
  江澄猛地握紧了拳头:“趁他病,要他命。咱们就趁这乱子,给他们来个一锅端,把曲医
  生救出来。但是,他们手里的洋枪洋炮,比咱们手里的烧火棍强百倍,大家一定小心行事。”
  “殷先生,您怕是不记得我了,可是您对家父的恩情,我们父子可是铭记在心,没齿不忘呀。”杜隐禅微笑着慢慢靠近殷蘅樾,“是家父命我来此保护您老人家,我为了能接近您,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殷蘅樾疑惑得皱起眉头,身体向后微仰。“你的父亲?”
  杜隐禅不改笑意,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戒备。“您是贵人多忘事。十多年之前,梅家的灭门案您还记得吗?”
  殷蘅樾警惕的看着她。
  “您还记得有一个古董商,牵扯进了这起案件吗?官府昏聩无能,竟将他当作真凶,锒铛入狱,眼看就要屈打成招,人头落地。是您老人家明察秋毫,还那古董商人一个清白。此份恩情,家父时刻铭记,家父常言,殷先生您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不仅日日教导我们兄弟,此恩不报枉为人子,定要寻机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更是在家中为您供奉了长生牌位,晨昏三炷香,祈求您福寿绵长。”说到动情处,杜隐禅又向前迈了一小步,眼中泪光点点,声音都有些哽咽,“殷先生,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呀。”
  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看起来是如此真诚,殷蘅樾久居高位,对他人感恩戴德已成习惯,他当然记得梅家的案子,对那个含冤的古董商人也有些印象,释放那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谁是凶手。他的神色缓和,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小子,既是如此,怎么不亮明身份呢?”
  杜隐禅抬手摸摸头发,笑道:“家父吩咐,叫我暗中保护……”说到这里,她的微笑一下凝固,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枪,对准殷蘅樾的胸口就是一枪。
  这个距离,凭着她的准头,取下殷蘅樾的性命可谓是九成九的胜算,可是她万万没有算到,黑暗中还有一个比她执拗的人,再一次打出一个弹子,她的手腕又是一偏,子弹偏了些,打中了殷蘅樾左腹。
  “住手!”
  张韬铭已经带人到了眼前,恰好看到殷蘅樾倒下这一幕,毫不犹豫地向着杜隐禅开了枪,杜隐禅凄然一笑,听天由命的闭上眼睛。
  不过张韬铭的枪法实在不精,他只打中了杜隐禅的手臂,饶是这样,杜隐禅还是被子弹带来的冲力撞得飞起,向后重重摔去。这一摔牵动了昨晚的旧伤,鲜血“哇”的一声从口中喷涌而出。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