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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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叶听到这,却疑惑地看向毕然:
  “如果是这样,那当时你签字前,为什么消失了?”
  以常理推断,手术中发生了那样的意外,谁都会想到那人是不是逃了……
  毕然却没有回答,他嘴角微微上扬,只看向强哥。
  而强哥眼中泛红:“因为这个。”
  强哥从手机中,调出了一张收藏夹里的照片。
  那是一束铃兰。
  下头,还有一张卡片:
  愿:但得春归日,花开永不迟。
  没有落款。
  但程叶认出那字迹,清逸的、飞舞的——是毕然。
  “医生对我说,你本来想手术结束后,买鲜花让他们转交给我们家属。结果因为要转院,只能在那天临走前,把花买了。
  “你那两句话,我跟我媳妇还看了好久。医生还给我们解释来着……”
  拳拳尽是心意。可这份情谊又岂能仅以言语解读?
  因为希望是鲜花,才希望术后相赠。
  因为要提前离开,所以才转身出门去买好。
  也如毕然所祝愿的、那被捐献的患者:
  无论那花,是否因寒冷而不开。
  但得春归日,花开便永不迟。
  “医生还说,你托他替你道歉,因为双盲原则,不能当面来祝福……我当时就扇了我自己一耳光。我以为你是跑了,结果你心心念念,想的是祝妞妞早日康复。”
  他说着,忍不住就要跪下:“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救苦救难的神仙!”
  毕然忙将强哥拉住:“你别这样。我也不是什么神仙,我做这件事,也让我自己获得了心安,获得了情绪价值上的收获,并不是一无所得。”
  “但这还是我们家欠你的!你那张卡片,被我们家裱起来,一直都挂着。
  “我想好了,不管怎样,必须找到你,报这救命的恩情。因为……”
  强哥克制着他的哽咽:“那天公园里,我跟上天发过誓的。帮了妞妞的人,我得拿下半辈子去还。我这是……要替孩子积福。”
  程叶这才回过神来:“所以,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强哥有些不好意思,他对毕然说:“恩人,我绝不是要打扰你。我是真觉得如果不回报些什么,我们家良心上过不去。
  “妞妞做手术那家医院附近,花店总共也没几家。我就一家家的,拿你写下的那张卡片去问。你这张卡片,是粉色带金边,折叠的方式还跟别家不一样。我很快就找到了,总共就那么一家花店有。
  “我就跟那花店老板直说了,我想找到你,想谢谢你。
  “那老板一开始根本不信,以为我跟你有啥纠纷。我把手术证明都给店主看了,她才算信了。但她花店开在医院附近,每天买花的太多了,她根本想不起来买花人是谁,只帮我查了纪录。
  “妞妞手术那天,你出去买花的那个点,那家店总共就卖了三束花。”
  一束康乃馨、一束玫瑰,还有一束是铃兰。
  只有铃兰的价格是三十九块九。
  而付款人的网名,正是:
  “斯鸠不是孟德”。
  所有线索,终于都串到了一起。
  毕然叹气:“这是我以前用过的微信名……”
  那时年轻,喜欢这种弯来绕去的文字迷藏。
  而现在,他只管自己叫“毕然”。
  必然,不必然。
  “所以,后来,是你为他点了那些外卖?”程叶想起那些订单的截图。
  “对,”强哥点头,“我找了个朋友,帮忙搜了这个网名。
  “这名字少见,也没花太多心思。最后,我那朋友跟我说,在法大的论坛上找到了。
  “虽说这名字出现的地儿吧,有些……”
  强哥有些小心地看了看毕然,欲言又止。
  第34章 ☆、34是一场错误吗?
  论坛有过好时光,却都已逝去。
  各类手机APP崛起,BBS没落了。学术交流沉底,选修介绍淹没,反倒是“某师当年评职称隐秘”“X系系花最新恋情”这类帖子还能勉强维持热度。
  可强哥那朋友借来法大账号,进了内部网络时,却撞见一片讨论,正吵得如火如荼。
  那是一连串带着火药味的网暴帖子,楼主ID后跟着一大串的新回复。
  风波中心,是曾经的校草毕然。
  讨论起点,本是法大校友就业现状的讨论。
  那一年的就业市场,早已红海一片。全国高校毕业生突破千万,各高校扩招后的“过剩效应”持续发酵,哲学等基础学科更是成了“就业难”的重灾区,掀掉表面光鲜,毕业生就业率早就低于平均水平。
  对口岗位除了高校就走体制内,都是僧多粥少,顶尖院校硕士也得挤破头,才抢到个名额。
  “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后还不是输给了现实?”
  一个ID为“考公三次败北”的校友率先发帖,字里行间满是挫败感。
  这人自称连续三年冲击选调生岗位未果,如今在律所做实习律师,月薪刚够覆盖房租。
  下头有人跟贴:“别说你了。当年的毕然,多风光啊!还是不是一样完蛋!“
  “你说的是法大校草,表白墙常驻嘉宾,毕然?校草不是上岸了吗?”
  “嘿!法大史上最穷校草,考编上岸又怎样?一年就被单位开了。”
  校草被开的八卦迅速占据了版面,一堆老用户开始“炸尸”。
  “被开了?毕然?当年军训照就帅到屠版的毕然?”
  “是,帅有啥用?年年都领助学金的校草,放小说里是美强惨,放现实里只能攀高枝!”
  有人动情发长贴:“大学四年就是块浆糊,把阶级差异全糊掉了。等毕业了,就像把那层早就半透的胶封才猛然一拆,有家世的闪闪发光,没背景的,就算校草也是蒙一脸灰,只好硬扛……”
  楼歪了,下头出现更多爆料:“校草现在确实惨,听说在师兄宿舍蹭住。”
  “我作证,我有师姐干HR,说他工作找了大半年没着落。人是帅,但是不懂变通。傻愣愣的得罪了领导……”
  “上回
  学校附近看见个人,跟校草好像。一个包子还切开,能分两顿吃。真是他?”
  立刻有毕然的昔日暗恋者和支持者反驳:
  “不许造谣!”“看过他以前的辩论赛,以毕毕的才华和样貌,肯定早就风生水起!”
  版面上吵得不可开交,有人痛骂功利主义盛行,有人感慨现实残酷。争吵升级,甚至牵连到哲学系的整体评价,有人翻出就业报告,更有人尖锐提问:
  “没背景的普通家庭孩子,学哲学是否死路一条?”
  毕业即失业,谈何理想。
  大环境如沙漠跋涉,偏有人选了空中楼阁。
  是否一个错误?
  就在这时,“斯鸠不是孟德”向版主提交了申请,要求撤下攻击院系的贴子。
  有人问他算老几,紧接着,这个号发布了一条新回复:
  “大家好,我是毕然。”
  喧嚣的论坛安静下来:被人这样拉踩辱骂,竟然本尊上来,不少人都以为他是来辟谣的。然而,他很快打碎了支持者们的幻想。
  “我目前确实待业,也确实没能拿下正式的编制。也非常感谢师兄,为我提供了栖身的地方。”
  舆论顿时哗然:传闻竟然是真的,校草竟然真的失业!
  “我看到很多人讨论哲学与就业,讨论所谓的‘出路’。
  “就业市场很难,哲学生的困境有目共睹,我也确实还在求职路上挣扎。
  “但我想说,这是我自身能力不足,而非哲学本身的错,更不是这个环境的错。希望大家攻击我的时候,不要牵扯院系。谢谢。”
  一番话发表完,下头的回贴渐渐沉了。
  这回应无喜无嗔;却也不卑不亢。
  那些阴阳怪气乃至唏嘘感慨的,便也渐渐收了。
  毕竟,人已经认了,还有什么可说呢?
  *
  强哥提到这时,有些抱歉地看向毕然。
  “我能做的也不多。知道你是谁后,又看他们说你经济上有些困难,我就想着,偶尔给你点些吃的。我想起那时在医院里,那护工给我说过,捐献者在医院点过饭,有花椒过敏史。所以我给你点的餐,就都备注了别放花椒。”
  强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也为这个,我后来附上了那句‘因果循环’。”
  “其实我……也就是尽点心意吧。打从妞妞的病好后,我现在能捐款的地方,都尽可能捐点。偶尔路过卖福利彩票的,我也买一张。不为中彩票,只为能做点福利。”
  因为得到过善之眷顾,所以愿偿还以福。
  此为因果,如是循环。
  “可是……这些外卖,毕然怎么从没吃到过?”程叶还是不解。
  毕然也有些困惑:“我……我问问师兄。”
  说着,他转身,拿着手机到不远处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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