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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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迟玄不会放过我,难道你也要跟着我, 受尽折磨,没有任何尊严的死去吗?”
  蛊虫感受到了燕淮的犹豫,触角疯狂挥动, 发出嘶嘶的催促声。
  全塘冷笑一声,迈开步子朝两人逼近。
  影九拼命地挣动, 唇边因经脉冲撞不断溢出鲜血,几乎是用气音在嘶喊, “燕淮!与我同命,你甘心吗?!甘心任人摆布宰割吗?!”
  全塘的身影笼罩在两人头上时, 燕淮飞快地收起蛊虫, 解开影九身上的穴道,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推他, “走,快走!!”
  影九踉跄了一下,很快就提气施展轻功,踏檐涉水而去。
  全塘踢开拦在他身前的燕淮,朝影九穷追不舍。
  影九的身影在极快地起落,全塘漫不经心地一挥手, 屋顶上早就埋伏好的武士和弓箭手纷纷露出了身形。
  全塘遥遥一指,猫抓老鼠似得,“杀。”
  蔺迟玄原本要活口,但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
  泛着寒光的箭头呼啸而来,影九侧身,堪堪避过,连忙躲到檐下的廊柱后。
  他喘着粗气,折断方才没入小臂的箭头,面无表情地撕下一块衣服,缠住了伤口,不让血迹引来更多麻烦。
  主上——
  这一念头刚刚浮现,就被影九强行扼杀。
  不行,此时绝对不能回玖宁院,否则将会给主上带来无尽的麻烦。
  胸腔因过度呼吸传来灼热的疼痛,影九用力地按着自己心口,毅然提了一口气,朝玖宁院相反方向飞身而去。
  全塘不紧不慢地看着影九的逃窜,冷笑了一声。
  这小影卫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前面就是夜泉宗的边缘,连供他藏身的建筑都没几个,往那跑,当真是自寻死路。
  一点泛着冷光的塔尖吸引了全塘的目光。
  那是一座完全漆黑的塔,通体由玄铁浇筑的青黑巨石垒砌,檐角如鸦翼般垂落,阴鸷地盯着一切前来的生灵。
  塔身没有一扇窗,光晕落在上头都被吸收得一干二净,毫无生机与热度。
  影九的身影在空旷地带显得格外单薄,很快又被羽箭的破空声追上。
  他甚至没有回头。
  在羽箭即将穿透心脏的瞬间,影九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旋身回撤,避开羽箭,站在了那座漆黑巨塔下。
  碎石被风吹动,在空无一物的地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微微抬眼,看着紧追不舍的全塘,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是一道没有温度的弧度,只有玉石俱焚的狠绝。
  全塘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影九的打算,他皱着眉头骂了一声,指挥着周围,“快,拦住他!别让他进去影阁!”
  影阁,是夜泉宗完全独立的存在,谁都无权干涉,就算是蔺迟玄来了,所作所为也得与影阁统领商量。
  除此之外,影阁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进简单,出比登天还难。
  “你不会想进去的,影九。”全塘快步朝他逼近,一副什么都懂的做派,“影阁出来的影卫再没有回笼的道理。若是已经出了阁的影卫再次回到影阁,那便视为被主上抛弃后的回炉重造。”
  “先不说回炉重造的训练有多可怖,光是‘回门’之后的第一道刑罚,就足够要了你的命。”
  全塘朝周围的侍从武士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影九低头,“你自己看,这个地方,你确定要进去吗?”
  漆黑大门前,是一道比人膝还高的门槛,石面上三道深深的拖痕从台阶延伸至门缝,像是有人被拖进去时指甲抓挠的印记。
  “你若是进去,传到少宗主耳朵里,就是逃避,就是背叛,你猜他会怎么想?还会相信你这条丧家之犬吗?”
  主上——
  影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就在全塘眯起双眼,准备挥手了结影九的刹那,影九决绝地向后撞去,后背狠狠叩在那扇令人胆寒的漆黑大门上。
  “主上,会相信我的。”
  全塘的视线下意识地穿过那道狭窄的门缝。
  影九稳稳地站在门内的阴影里,背脊挺得笔直。
  无数被惊动的影阁守卫正迅疾地围拢过来,而影九却浑然未觉。
  他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全塘脸上。
  “全塘,”影九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沉闷,却异常清晰,“我会再从影阁出去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是浓厚的化不开的杀意。
  “等我从影阁出去那天,就是你身死之时。”
  这种话,全塘听得很多,早已麻木,但不知怎的,却无由来地打了个冷战。
  直到影阁里的守卫压着影九离开,全塘那颗悬起的心才松了些,冷着张脸,拂袖离开。
  抓捕影九的失败让全塘离宗主之位又远了一点,他怒不可遏,找到还在原处的燕淮,把人扔到了蔺迟玄面前。
  蔺迟玄身上的伤腐烂得极快,整个内室都充斥着一股恶臭。
  全塘连口鼻都来不及捂,厉声呵斥,“主上,属下本来已经将影九擒获,可到了放蛊之时,这个叛徒不仅没有遵循您的命令,反而放走了影九。此等行为,实在可恶,请主上重罚!”
  蔺迟玄艰难地在床上移动,许久,那双干瘪流脓的眼睛才转了过来。
  “燕淮,”声音吃力,简单的几个字都仿佛让他大伤元气,“他说的,当真吗?”
  地上的燕淮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蜷缩着身体,双臂死死环抱在胸前,试图用身体把乌木盒子隐藏起来。
  全塘胸中的怒火瞬间被这无声的抵抗点燃,对着他燕淮的手臂就狠狠踹了过去,“混账东西!”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燕淮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连躲避都不知道,只木然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死死护住那个象征着他的自由与希望的乌木盒子。
  蔺迟玄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末了,全塘踢开燕淮,一把抢过了那个包含着另一条同命蛊的乌木盒子。
  燕淮仿佛被激怒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伸手去够盒子,声音急促又发抖,“…还给我!!”
  全塘喝了一声,一耳光将他扇在了地上,“什么东西,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燕淮嘴角溢血,很快又爬起来,疯了一般地用头去撞全塘的小腿,被全塘扯住头发,掼向旁边坚硬的紫檀木桌角。
  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后,燕淮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主上!”全塘把盒子打开,把里面的紫红色蛊虫展示给蔺迟玄看,以示自己的无辜,“要不是他犹豫,影九早就死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
  地上的燕淮在抽搐挣扎,看到蔺迟玄往盒子里伸手时,竟再次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恐怖的力量撞开了全塘,也将盒子从蔺迟玄手里撞翻。
  紫红色的蛊虫跌落在床上,虚弱地叫唤。
  蔺迟玄的目光掠过那条许久没有宿主,奄奄一息的蛊虫,又看了看状若疯癫的燕淮,一丝极其隐晦的精光飞快地闪过。
  见全塘提着燕淮的头发,准备再次将他往墙上撞时,蔺迟玄终于制止了他,“全塘,住手。”
  全塘宛若不闻,摁着燕淮的头撞了好几下,直到燕淮口鼻都是血,才气喘吁吁地松了手。
  “你…做的事情,我知道了。”蔺迟玄的声音缓慢又吃力,“此事…不怪你。晚些时候、我自会、给你一个定论。”
  他浑浊的目光似乎扫过地上生死不知的燕淮,又似乎没有。
  “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全塘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下就停了手,随意地抱了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内室重归死寂,腐臭与血腥交织,闻之作呕。
  燕淮满头满脸都是血,喘了好一会儿,又毫无尊严地朝蔺迟玄爬去。
  他跪在床下,苦苦哀求,“主上,求您把盒子给我……”
  蔺迟玄敏锐地注意到了他话语里称呼的改变,面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愠怒,又很快被他压下去。
  几点水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很快,燕淮灼热到难以忍受的伤处传来了一点清凉。
  蔺迟玄艰难地探出半边身体,用残存的左臂,拿着一块湿帕子,亲手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
  “燕淮。”他的声音似叹非叹,“…是不是很疼?”
  燕淮避开他的手,跪伏在地,再次恳求,“主上,求求您,求您开恩……”
  “识趣点,燕淮,”蔺迟玄的声音幽幽的,“我已经大发慈悲,不打算追究你的背叛,你最好别再惹我生气了。”
  燕淮什么也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哀求。
  蔺迟玄沉默片刻,手腕一松,帕子砸在了燕淮背上,颤抖的手指抓住了在床褥上蠕动的蛊虫。
  不知道是不是蔺迟玄大病的缘故,他仿佛不能控制自己的力度,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去抓蛊虫,让燕淮疼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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