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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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靠得极近, 他能听见陆驭均匀的呼吸声, 和胸膛中, 正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他一瞬间好像想起来什么,只是那画面闪得太快,黍辞根本抓不住。
  黍辞轻轻抬手, 忍不住摸上去。
  陆驭只是睫毛颤了颤, 似乎真是累极了, 也或许是知道怀里的人是黍辞,因此并未设防。
  黍辞描摹着陆驭的脸,然后, 指尖一点点挪到他的耳垂, 再慢慢移到对方用来束发的发带上。
  下意识地,唇慢慢覆过去, 贴在了陆驭的唇上。
  脸上忽得浮起一片红热, 黍辞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又退开距离。
  他心跳乱得很, 那声音似乎吵得陆驭微微蹙眉, 黍辞手忙脚乱捂住心脏,怕真叫陆驭醒来, 瞧见他这慌乱的模样, 于是连忙挣开陆驭的手臂,胡乱抓了件外袍便跑出去。
  等跑出去老远, 黍辞像无头苍蝇似地冲进一间湖中亭,被湖上的风吹了个激灵,他去掀开外袍,才注意到自己慌乱中拿错了袍子。
  这件外袍上绣着金纹,里面厚实暖和得叫黍辞心虚。
  不过他心虚归心虚,倘若要他回去换回来,只怕能更心虚到一头栽湖里不出来。
  黍辞干脆往亭子一坐,假装自己在看风景。
  片刻后,才有宫女赶过来,气喘吁吁地询问道:“小主是遇到何事了,怎跑得这么着急?”
  黍辞没好意思说出事实,他移开目光,只道:“我嫌屋里太闷了,出来散散心。”
  “……好。”宫女一头雾水,心道今天天气也不是多好,瞧着那云,不知几时便会下雨,一大早灌了几道冷风,叫她们都把厚被子翻出来用了,怎么黍辞还觉得闷?
  宫女心中腹诽,嘴上道:“外面风大,稍后可能要下雨,小主衣着单薄,还是回屋去,小的给您扇风如何?”
  黍辞没受过人照顾,听到这话便摇摇头:“算了。”
  他只是心口闷,和天气并无瓜葛。
  宫女只好问他:“那小主吃过了吗?小的给小主拿点来?”
  黍辞正欲摇头,这时摸摸肚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晚的饭还有吗?”
  宫女道:“昨晚不是小主和皇上一起用膳吗?”
  黍辞没有印象,不过确实感觉好像吃了什么,昨天一天没吃,今早都没饿意,他琢磨着可能是自己昨晚又犯了病,兴许去吃了些。
  他便让宫女随便弄些东西来。
  他眺望着湖面,被冷风吹得指尖麻木,黍辞忍不住将手往被袍中塞了塞。
  等了片刻也没见那宫女回来,黍辞觉得在外面待得也久了,脑袋冷静不少,起身正欲离开,却不曾想一转头便撞上一束眸光。
  陆驭却是已不知在那里守了自己几时,竟也默默无声,不去打扰他。
  黍辞眼底动乱,表面却作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按下心中那一瞬的起伏,问道:“皇上怎么……”
  没问完,倒是被陆驭先开口打断:“你叫我陆驭便好。”
  黍辞犹豫了片刻,应好:“陆驭,你怎么在这也不喊我?”
  他面无表情,倒像是刚认识那会儿,不懂情理,不晓好坏,仿佛只是个木偶,做自己该做的事。
  陆驭心里叹了一声,道:“我若喊了你,怎么让你知道我时时刻刻守着你?”
  黍辞:“……”
  他胸口一闷,只觉得眼前这人脸皮真是够厚,哪有人这么直白说出这种话,像是怕他不知道似的。
  “你以前也是这样?”黍辞直望过去。
  果然,陆驭毫不掩盖:“是的。”
  黍辞忍不住笑了:“枳枫虽然总对我撒谎,但有一句话他倒没有说错。”
  陆驭果然爱油嘴滑舌。
  乍然听到这个令人不快的名字,陆驭眉心紧了紧,不过又很快展平,问他:“是不好的听的话?”
  黍辞点点头:“但很符合你。”
  陆驭便明白了。
  他坦诚道:“我只对你一个油嘴滑舌。”
  他从未对旁人如此。
  对其他人,他只是随手利用罢了。
  黍辞并未对他的坦诚表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听完了,睫毛颤了颤,随后便转开话头:“我饿了。”
  陆驭心里一空,只觉得心头又被浇上了一泡酸水。
  他如今不论做什么,似乎都不太能打动黍辞。
  但好在他从不沉溺在情绪之中,他很快收敛情绪,一如平常那般将人接回殿里。
  早膳十分丰富,每道食物都是经陆驭亲自挑选,硬生生让御厨从淡口转成了酸甜口。
  陆驭自身是不爱吃的,换成以前,他多半要和黍辞谈上好一会儿,直叫黍辞深深记得他的付出这才罢休,可方才与黍辞谈过之后,便叫陆驭明白。
  现在的黍辞,恐怕只会将他的付出当成负担。
  一日四五餐,餐餐过手,陆驭却从未提过一星半字。
  黍辞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住进了皇宫,和自己曾喜欢过的人生活在一起,他以为自己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心愿,可不知为何,他却总能在陆驭眼神中捕捉到那一丝难过。
  同样,心脏也会跟着疼上一瞬。
  他知道陆驭在等什么,也知道陆驭想要什么,黍辞也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是喜欢,却无法表现得更多。
  陆驭记忆里的他,已经和现在的他分割开,无法融为一体。
  他还能再给什么呢?
  黍辞在床上躺了几天,躺到渐渐觉得肚子都圆了,整个人像活成淤泥,成天到晚粘在床上。
  他突然有一天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好像许久没见到陆驭了。
  黍辞睁开眼,静静盯着床顶。
  他在犹豫要不要去见陆驭。
  陆驭是当今皇上,事情繁多,底下大臣像粘糕似得粘在陆驭身上,只因讨厌陆驭,便将先皇去世的事反复提及。
  直到他们认识到,提先皇之事,并不能叫陆驭有半分意动。
  于是那老臣子转而又提出一件事来:“先皇去世前,还念着太子妃。”
  “太子妃叫什么名字来着?皇上,您是否还记得?”
  陆驭眼皮子轻轻一弹,冷峻的眼神瞬间割过对方的脸皮,然而,陆驭有些遗憾。
  这老头子脸皮太厚了。
  老臣子道:“先皇遗愿便是再见太子妃一面,但如今……皇上,您曾答应过先皇,要找回遗落民间的太子妃的。”
  旁侧,有臣子道:“郭老真是糊涂了,那太子妃流落民间多年,早已不知下落,皇上才刚登位,哪能这么快寻到?”
  老臣子点点头:“可先皇遗旨上……”
  他故意没说完,可在场的人,谁人不记得先皇遗旨里的内容。
  方才那臣子闭了嘴,大殿一阵寂静。
  无人敢再发声,只用余光偷偷瞥着陆驭的神情。
  不曾想,陆驭只是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接着掀起眼皮,温柔地望过来。
  那一眼,叫老臣子被盯出一身鸡皮疙瘩。
  随后,陆驭掀唇道:“郭老为朕真是操心,如今郭老年纪大了,竟还将唐言记在心里,朕甚感欣慰。”
  他屈指敲了敲把手,道:“既然提到唐言,朕想起来一件事,还望记性好的郭老来帮朕梳理梳理。”
  郭老闻言,警惕地抬眸过去,不曾想直对上陆驭冷淡的眸光,他身体忍不住颤了颤。
  “皇上……请说。”
  “唐言失踪之日,先皇未曾传召你,可你为何出现在皇宫?”
  郭老愣了一愣,他猛抬头去,似是难以置信。
  在场的老臣也都愣住了,不明所以地望向郭老。
  在他们的记忆中,郭老那日并未出现在宫中才是。
  “皇上是否记错了?老臣那日并未去过皇宫。”
  “是啊是啊,郭老那日怎么会去皇宫呢?”
  “那日不是郭家少爷从屋顶坠下,骨折受伤么?”
  众人纷纷念说着,惊疑的目光在郭老和陆驭身上来回。
  “确实如此。”陆驭道,“那日郭老在家。”
  众人:“……”
  郭老差些腿软坐到地上去,他愤怒地看了眼陆驭,正欲以此事责备。
  没等他开口,陆驭却又道。
  “可坠地的是郭家三子中的哪人?”
  先有陆驭说错话,众人心中纷纷闷气,听到陆驭这话,便立刻要答,谁知他们唇瓣张了又合,只觉得思绪都在脑中,可要说时却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是哪个来着?
  他们只得望向郭老,等郭老给个回答。
  郭老只得应道:“是老臣家二子。”
  郭家笼共有三个孩子,大儿郭旗,如今二十出头,当年也才十来岁,二子郭赵如今十五,当年才不过两岁,三子郭风是之后生的,如今也不过八岁。
  郭老平时在朝总爱提两句孩子,当日郭赵坠屋,他更是难过得逢人便说,叫众人担心。
  但他从未提过是哪个孩子,大家便都觉得应该是顽皮的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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