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3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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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上箭矢飞来飞去,密密麻麻。
  彭陵的面色没有太大变化,他早就不想活了,他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打这仗。
  也罢,看在吃了陈侯几天饭的份上,把这条命还给他吧。
  前方飞来一支箭矢。
  他眼都没眨一下,勇往直前。
  箭矢自耳畔穿过,身后响起一声惨叫。
  彭陵拿着环首刀,照着一名正在砍杀己方袍泽的敌兵脖颈剁下。
  鲜血喷涌而起,敌兵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他举步上前,找准另一个目标,挥舞着环首刀斩下。
  在外人看来,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章法,全身空当极大,到处都是破绽。换个老手过来,气定神闲之下,一招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战场之上,哪有给你气定神闲施展技艺的机会?
  数千人战作一团,每个人都在大喊大叫,面目扭曲,满是狰狞,有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非得是那种经历了无数大战,已经漠视生死的人,才能从容发挥自己苦练得来的本事,以最省力、最精确的方式杀人。
  彭陵已经做到了漠视生死,但他没什么本事,只知道乱砍乱杀。
  砍砍砍!
  杀杀杀!
  就当这人是狗官,一刀下去,鲜血糊了满头满脸,痛快,痛快啊!
  彭陵甚至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甘美”的味道让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砍你妈的!
  又一刀下去,敌人的手臂齐肘而断。
  彭陵皱了皱眉,没杀成这个狗官。
  再补一刀!
  小腹部位好像传来一阵刺痛,他懒得管了,追上那个断了肘的敌兵,揪着他的脑袋,横刀一划,更多的鲜血喷涌了出来。
  彭陵陶醉般地沐浴在鲜血之中,感觉浑身毛孔都打开了,舒服地想要呻吟出来。
  又杀了一个狗官,痛快!
  还不够,还不够啊!
  他推开了尸体,朝着敌兵最密集的地方,哈哈大笑着冲了过去。
  看着浑身是血,偏偏还带着笑容的彭陵,敌军像见了鬼一样毛骨悚然。
  有人已经吓得尿了出来,身体酥软就要倒地。
  “噗!”环首刀毫不留情地斩在了他的脖颈上。
  不远处的敌军见了,骚动不已。
  己方袍泽见了,士气大振,纷纷跟在彭陵身旁,鼓噪而进。
  “鬼啊!”有敌兵扔了器械,转身就逃。
  更多的人有样学样,向后方及两侧散去。
  屯田军的士卒们士气攀升到了顶点,一拥而上,追着敌军猛砍。
  而就在此时,营寨东、西两侧同时响起了高亢的杀声。
  养精蓄锐已久的牙门军奋勇杀至。
  战线只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移到了寨内。
  牙门军士卒一个接一个跃下营墙,然后杀散营门处的敌军,将营门打开,接应外面的袍泽进来。
  战斗进行到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多个方向受敌的贼军士气大跌,战意锐减,且茫然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南侧营门轰然大开,一队骑军护卫着侯脱,仓皇出逃。
  “侯脱走了!”
  “休走了侯脱!”
  “侯脱走了,尔等还不降?”
  官军一边追杀士气崩溃的敌军,一边齐声大喊。
  有人不听,亡命奔逃。
  有人弃械跪地,苦求饶他一命。
  更多的人则乱跑乱撞,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情绪之中。
  但不管怎样,成建制的抵抗已经没了,战斗已进入到了收尾阶段。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就是追,就是干!
  数千人集体投降的场面是壮观的。
  他们排成长长的队列,鱼贯出营,在指定地点上交器械后,又被领着到另外一边,席地而坐,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会不会死?
  如果官军要杀俘,是乱箭射死,还是挖坑活埋?
  每个人都忍不住想着这些事情,自己吓自己,继而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就这点本事也出来打仗?”金正走了过来,先扫视一遍,然后拿起马鞭,狠狠抽着跪在地上的俘虏,骂道。
  被他抽打之人连连痛呼,却又不敢大声。
  “连弓都不会用,打什么仗?”金正放过了他,转而抽打起另外一人,道:“出来送死么?”
  俘虏哭喊了两声,发现被打得更重了之后,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金三又抽了两下,这才把马鞭扔给部下,看着远方正在前进的队列。
  “走吧,这里交给李重,没甚意思。”他翻身上了马,双腿一夹马腹,急窜而出。
  方城山南麓,大队人马已经开始进军了,没有丝毫耽搁。
  银枪军副督王雀儿领一千二百战兵,随身携带五日食水,当先而走,充当先锋。
  金三陪在邵勋身边,领银枪军余众及辅兵七千,总计万余人,紧随其后。
  此战打的就是一个快字,不给敌人任何机会。
  大队人马离去之后,李重下令打扫战场,甄别俘虏。
  这一仗,伤亡还是比较大的。
  主要是襄城丁壮,被身后的强弓硬弩逼着,被迫攻了三阵,前后伤亡超过一千三百人。
  辅兵的伤亡就要少一些了,不足千人。
  最后牙门军一锤定音,用二三百人轻微伤亡,一举摧垮了敌军的意志,获得全胜。
  半天就破寨,可谓干脆利落,李重对接下来的战斗,乐观了许多。
  或许,他们真的来得及回师北方,两线作战。
  ……
  残破的驿道之上,败兵一堆接一堆,无有尽头。
  庞实皱着眉头,仔细看着。
  敌军追得好凶啊,一点不给他们收容整顿的机会,这样下去可是非常危险的。溃散的时间越长,越不容易将溃卒收拢起来。
  到最后,走散的人——也就真的散了。
  庞实没参加白天的战斗,手底下这两千来人也没有。
  他们刚刚押运粮草过来,结果就听到了营寨被攻破,全军大溃的消息。
  押车的南阳役徒原地溃散,一溜烟跑了。
  庞实遇到了侯脱,被他委以重任:断后。
  庞实很清楚,这不是什么好活计。但侯脱救过他的命,以前也没求过他什么,却是难以拒绝了。
  两千余兵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硬着头皮将粮车横起来挡住大路,试图阻挡追兵。
  庞实则带着百余部曲向北逆行,试图收容更多的溃兵,将他们组织起来,作为断后大军的一部分。
  但才刚刚收容了数百人,就不得不终止了,因为远处出现了敌军的前锋。
  他们只有五六十人,看到庞实等人后,并不慌张,反倒加快速度,小步慢跑冲了过来。
  及近,一部分人往驿道两侧的小土坡上奔去,然后放下长枪,从腰间取下上好弦的步弓,拈弓搭箭。
  大约十余人解下手臂上的小圆盾,左手执盾,右手持刀,排在前面。
  最后还有二十人,手持长枪,五人一组,各自间隔数步,跟在刀盾手后面。
  双方很快交起手来。
  但甫一交手,庞实就觉得不对,特别是在一支箭矢“哚”地一声飞过他头顶,落在树干上的时候。
  庞实下意识看向头顶的那支羽箭。
  箭矢入木极深,箭羽兀自震颤不休。
  “嗖!”又一箭射来,正中身旁一名亲兵的咽喉。
  庞实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
  自家百余部曲冲锋的路上,已经陆陆续续躺倒了十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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