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长剑 第14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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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没有写入法律条文,但也有社会舆论。
  邵勋后宫中山宜男已怀孕八个月,诸葛文彪业已怀孕四个多月,这俩都不算丧生子,但邵勋还是注意影响,孩子出生后只通报两个部门。
  从今往后九个月,他虽照常理政,但尽量穿素服、不饮酒、不宴乐、不嫁娶。
  最重要的,至今年十一月底之前禁欲。
  于是他直接搬到了观风殿,白天在前殿朝会、问对,晚上睡在正殿后方的寝殿内。
  长子金刀人还在路上,但半途写了一封奏疏,遣使先行送至汴梁。
  邵勋摊开一看,发现是有关庙岛列岛的事情。
  所谓庙岛列岛,就是山东、辽东两半岛之间那一连串的小岛屿,此时因为对大海的探索不够,其实并没有明确且统一的命名。
  邵勋看完后,直接将南长山岛命名为“钟离岛”,因钟离氏已遣自家部曲上岸,在岛上设立营寨、仓库——此岛离海岸三十余里,站在高处就能看到,非常近。
  钟离岛向北二十里(北长山岛),亦有少许水军将士登岸建立据点,存放物资,邵勋将其命名为“沙门岛”——此名首次出现是在唐代,据说是有沙门僧人在岛上聚居而得名。
  沙门岛北七十里,邵勋又命名一岛:龟岛。
  此岛目前只有数十军士上岸,砍伐树木,修建仓库、营房,还发现了大量海龟聚集在海滩上晒太阳——后世名砣矶岛。
  龟岛北六十里有一岛,邵勋命名为“钦岛”(大钦岛),此岛目前只有一什(十人)兵士,修了个哨所。
  钦岛再北有一岛,命名为“末岛”(小钦岛),岛上同样只有十名军士,守着个破破烂烂的哨所。
  出末岛再往北,离辽东也不远了,直航过去便是。
  邵勋看完之后,颇为满意。
  金刀认真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以前低估了他的本事。就是他那个王妃实在那啥,居然还偷听他和金刀说话,虽然不是故意的。
  罢了,都不重要了。
  慕容鲜卑没了东晋派船帮忙,没有一丝航海能力,怕是还不知道海上的小岛已为大梁朝所据。
  沿着这一连串小岛安置兵员、囤积资粮,乃至躲避风浪,真是太好航行了。
  这就是大梁朝海军的“新手村”啊,能锻炼航海能力,改进船舶技术,同时也不至于遇到太过恶劣的海况——其实还是要看季节和运气,运气不好,以明末的航海技术,停泊在港口内的船只都能给你掀翻,朝鲜人派出的三艘贡船能沉一艘、失踪一艘,海上本来就危险,没处说理的。
  邵勋喊来了秘书郎王羲之,令他起草诏书:析东莱郡黄县部分土地置蓬莱县,将海中诸岛(庙岛列岛)合起来设沙门镇,以钟离克为沙门镇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黄沙
  新雨之后,草色青青。
  三弟邵璠坐在他对面,静静品茗。
  母亲去世那天,老三还在清河郡办案。
  除了大理寺卿外,他还兼领黄沙御史,管理黄沙狱。
  此狱专为度田而设,抓过不少反对度田的豪族,后来渐渐变味了,开始插手其他事务,人员编制也变得多了起来。
  开平末,邵勋从禁军中挑选了一批年事较高、气力渐衰(四十多岁)的老卒,计三百人配给黄沙狱,成了黄沙御史手下第一批兵员。
  从此以后,黄沙狱有了执法能力,不再需要其他强力部门配合抓捕了。
  母亲去世,三弟坚持居丧,邵勋也不好说什么。
  大理寺卿不能直到冬月都没有主官,必须安排人手接替,邵勋让三弟推荐一个。
  “汲郡尚志,乃陛下潜龙时故吏(大将军府参军),担任过太守,现为大理寺少卿,可接任此职。”邵璠说道。
  “尚志……”邵勋沉吟了一下,道:“他也快五十了吧?”
  “五十整。”
  “可。”邵勋点了点头,道:“褚季野在大理寺少卿任上干了不少年了,其人才具如何?”
  “中规中矩。其人似乎更适合地方职务。”
  “襄阳蒯恒去世了,就让褚季野接替其职吧。”邵勋说道:“如此,两位少卿都走了,以何人填补为佳?”
  “寺丞李农可为其一。”邵璠建议道:“他以前是上白镇的人,若着意提拔,可为表率。”
  邵勋立刻反应了过来。
  很多军镇是历史遗留问题,尤其是河北的那一批,说实话都是当年为了快速消化冀州、幽州而妥协的产物。
  有些军镇上下一体,管军又管民,俨然独立王国,比如乞活军改编而来的上白镇就是如此。
  邵勋为了削弱镇将的影响力,多年来也吸收了不少军镇官员入朝任职,让这些军镇上下认识到朝廷的存在,原上白镇司马李农就是其一。
  “李农可为少卿。”邵勋拍板道:“另一个就让少府丞周谟来当的。灭晋之役,他也算有功,总留在淮南不是个事。”
  见兄长定下计议了,邵璠便将另一个人选咽回肚子里,不再举荐。
  “黄沙御史之职仍给三弟你留着。”邵勋说道:“其他人为兄信不过。”
  邵璠没有推辞。
  黄沙狱多为士人诟病,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他是宗室,不是爱惜羽毛的台阁重臣,有些脏活干了就干了。
  看兄长的意思,黄沙狱不但不会像晋武帝司马炎时罢废,相反要大搞,连兵都给了,意图还不明显吗?
  邵璠也觉得该保留,且扩大权力。
  国朝没有廷尉,以大理寺填补,黄沙狱现在是一个独立的衙署,不像晋时归廷尉管辖,主官黄沙御史品级和御史中丞等同,为从四品。
  士人的赞美固然不错,但在维系邵氏皇权方面,却不一定有黄沙狱的用处大。
  蜀中叛乱已被平定,军中向黄沙狱移交了部分俘虏,邵璠之前正在深挖这些俘虏背后的黑手,甚至查出了部分蜀中豪族与羌人、獠人勾结的内幕。
  他居丧之后,黄沙狱不会停止办事,昨天还派出了十余人快马前往蜀中,调查取证。
  可想而知,他这个居丧不会太过平静,私下里肯定要和黄沙校尉、典事、主簿、狱丞、令史这些官吏接触。
  “三弟也别急着现在就做事,先好好休养一阵吧。”邵勋又道。
  “好。”邵璠应道。
  他的身体其实是比较好的,妻妾极少,本人也清心寡欲,按时作息,定期练练射箭、骑马,比起邵勋丰富到极致的生活逊色很多,也寡淡许多,但他就是这个性子,对其他的没有太多兴趣。
  兴许正因为此,他能比邵勋活得更长,谁知道呢。
  兄弟二人谈完正事后,已近午时,于是一起用了顿饭。
  邵璠发现桌上还是有肉菜的,顿时放下了心。
  居丧之人不饮酒、不吃肉太正常了,不过二兄是武人,他可能不会放弃晨起练武的习惯,不吃肉很难熬的。
  这也就是天子,换成一般士人可能已经被大肆议论了,只不过有些士族子弟玄学入脑,不在乎罢了。
  用罢午饭后,邵璠出了宫门,至汴梁城中旌善坊自宅。
  妻子曹氏携三子球、琳、琼迎了上来。
  曹氏是司马越早年军司曹馥的晚辈,嫁给邵璠后,为他生下三子一女——另有二女乃妾室所生。
  长子邵球今年二十五岁,之前在邵勋身边当议郎,现在回家为祖母守丧;
  次子邵琳二十岁,洛阳太学生,说出去有点难堪,读书不少年了,到现在只试通一经,勉强由门人跻身弟子;
  三子邵琼只有十三岁,更不是读书的料,反倒喜欢与家将们混在一起,整天吹牛逼,谈论各种兵事,也不想想你十三岁的“小孩哥”谈排兵布阵会不会被人笑。
  不过他不怕嘲笑,在汴梁期间,时常找元真(十一岁)以及去年被册封为宋公的邵纪(十二岁)一起玩,因为他俩都没有太多管束,都喜欢谈论兵事。
  元真、邵纪甚至怂恿邵琼趁着随母亲回曹家省亲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偷”几本兵书回来,让大家开开眼。
  邵琼还真这么做了,不过不是偷,而是直接索要。
  曹氏族人将曹操一生征战所著心得十万余言整理为《魏武帝兵法》,不过只剩第一卷了,其他多已残缺不全,没保存好。
  另外还附送了曹操所注历代兵书,如《孙子略解》等。
  曹氏族人很奇怪,说邵太白亦是用兵大行家,种种战法让人拍案叫绝,且更契合当今。
  言下之意是曹孟德的兵法契合汉末,但战争形态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光一个骑兵战术就不是汉末能比的。你们学这些,可能略略有些落伍了,不如学最新的。
  “小孩哥”懂什么,得了宝贝就回去研读,三个臭皮匠一有空就凑在一起,互相参详,发表自己的见解。
  就目前而言,元真“经验”最丰富,因为他真在草原上了解过骑兵战术,虽然只是皮毛,但说出来后唬得邵纪、邵琼一愣一愣的。
  邵璠知道自家儿子在干什么,不过他懒得管了。
  习武也是条出路,宗室里边总得有人能领兵打仗吧?退一万步讲,即便没有那个率数万兵马远征,克敌制胜的本事,中规中矩统率一部分兵马,拱卫京师总可以吧?
  进攻和防守,对能力的要求是不一样的,前者高太多了。
  此刻看到三个儿子后,他没有叮嘱其他人,只看着邵琼,道:“三郎,接下来数月就不要溜出去了,安心在家为祖母守孝。”
  “是。”邵琼知道这事没得商量,很快应下了。
  邵璠又看向老二,道:“二郎就在家好好读书,明年试经,不容有失。”
  “是。”邵琳也应下了,一脸苦相。
  邵璠没对老大多做交代。
  长子最让他省心,二兄也称赞过,议郎没了就没了,宗室还怕没官做?
  “今日女妹去了劝善坊,陪大嫂去了。蕴文没回来么?”曹氏接过邵璠解下的披风,问道。
  “没有。”邵璠说道:“二兄让他夺情留任原职,镇守单于府。”
  曹氏叹了口气,不知道为邵慎不能为祖母守孝叹气,还是为他仍可担任单于大督护而叹气——“女妹”(亦可径称“妹”)即小姑子,如果是大姑子,则称“女公”。
  “用过饭了么?”曹氏问道:“若无,妾让儿妇去准备。”
  “和兄长一起用过了。”邵璠说完,便径直入了书房。
  曹氏向门外摆了摆手,两个儿媳相继离去。
  长儿媳是沛郡武氏之女,与邵球成婚六年,育有一子、一女。
  次媳是东海刘家的人,乃邵琳的表妹,成婚一年,尚未有子嗣。
  曹氏亲手煮了一鼎茶,然后端到书房内,道:“女儿遣人送回来的武阳茶。”
  邵璠接过饮了一口便放下了,道:“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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