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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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存就这么托着她到沙发上。
  暂且分离的几秒,看见他失色动情的瞳孔,眼尾挂着殷红。
  “宋存,唔……”
  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该释放之处被释放,一阵凉意沁入,她手往后一缩,辅助着将碍事物摘除。
  “真玩够了?”他的气息扑上她胸口。
  江可宜将他脑袋往里按。
  “啊……”
  全是潮热,他的舌尖是烫的,带着不可让人抗拒的侵略性。
  “真玩够了?”又一次,他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江可宜努力呼吸,“就剩这个,还没玩……”
  话音刚落,宋存忽然松开她。
  手指捏住了她两颊,无声的夜,他的唇向上扬起苦涩弧度。
  江可宜靠在沙发上呆呆看着他。
  他嘴唇开合了下,但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
  最后一次,让我抱抱你。
  这段时间里很多次的午夜梦回,江可宜反复想起这句话,还有不断猜想,他最后欲言又止的话,到底是什么。
  她又一次在凌晨三点梦醒。
  恍然才想到,原来,距离宋存说这句话的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七天了。
  宋存离开,七天了。
  她是在隔天心情完全从遇见祝奎的烦躁里脱离,想和他好好谈谈的时候,才发现他走了。
  吴墨说他请了一个长假,不知归期。
  她打过电话,但一直提醒关机。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他把自己家里的钥匙留给了她,放在她家边柜的花盆下,是彭丽发现的。
  她下了班,去了一趟,东西都还在,只是一切都空荡得可怕,仅仅七天,他的味道就从这座房子里消失殆尽了,阳光照亮一角的龟背竹,却连鲜嫩色彩都显得黯淡。
  她走过去浇水,却踩到了什么东西,弯下腰去看,原来是水壶上面的喷洒头。
  要捡起来时,才看见摆件柜最下方的抽屉露出一条虚虚的缝隙。
  拉开来,是一个还没完工的玫瑰花束的木雕,花瓣还只削出了半分圆融的弧度。
  江可宜忽然泪崩,毫无预兆地砸在木头上,洇开了一片又一片深色。
  阳光不知不觉开始下垂,天从亮白转为橘红,最后褪成灰蓝。
  灰蓝色的天,灰蓝色的世界,她又想到今天才得知的一个残酷事实。
  ——她其实才是祸害了彭丽半生的罪魁祸首。
  又一次,灰蓝色的世界,在她生命里降临。
  她把木雕放回原位,慢慢合上抽屉。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半陌生的号码。
  很快接通,那头喂一声。
  她出门,扭回头:“在哪儿?我去找你。”
  第39章 夏,雨,和你
  宋存并非有意不告而别。
  恰恰相反,那天他想说,只是看着江可宜动着情却充满玩兴轻挑的眼神,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就在那个晚上,闫医生给他打电话,说老太太情况变得不好。
  他原本下楼就是为了开车回海城,却没想到江可宜从外面神色惶然的跑进来。
  这是第三天,老太太又住进了医院。
  闫医生推开门对他招招手:“小宋,出来一趟。”
  已是深夜,灰暗的天罩着树叶落尽的白蜡树,秃树枝宛若褪去生机的枯骨,在命运的尽头挣扎。
  宋存看了眼病床上憔悴衰老的老太太,抿唇对着闫医生点头。
  “小宋,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跟姥姥两个人都不容易,所以我也不瞒你,”闫医生带他进自己办公室,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姥姥情况不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您……直说吧。”
  闫医生叹了口气:“老太太她,可能没多久了。”
  宋存刚握住那杯子,手顿住,杯子摔到桌下。
  “啪嚓——”
  “没事,一会儿我来处理。”
  宋存弯下的腰滞在那儿,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闫医生摘下眼镜按按眉心又戴上,操作电脑调出了老太太的病例,一张黑白色的CT片子出现在屏幕上,他用光标圈出一个部分,“你看这,右肺的肿瘤扩散速度很快,现在已经压迫到纵膈淋巴结了。”
  “她这些天是不是每天都咳嗽?”
  宋存根本不需要回想,因为刚到海城那天,老太太就咳了一整夜,听说他为自己的病回来,还有意压着,住院了之后也是,他有时打水回来,在门口才能听见她不用特意克制的剧烈咳嗽声。
  “是。”他点头。
  “应该不止你回来的这段时间,这样的咳嗽对她的身体负担很大。”
  闫医生掩着眼,像是也不忍。
  宋存视线回落到片子上,那一片灰黑色阴影像棉絮一样塞在肺叶轮廓里,把本该清晰的纹路堵得严严实实。
  “有什么办法吗……”他的沉静装不下去,喉咙都有些说不清话。
  闫医生摇摇头,“老人的肺功能本来就差,你姥姥又动了两次手术,底子早就空了。”
  “治疗方案呢?不能手术的话,保守治疗呢?”宋存捏紧手,“化疗?靶向药?或者——”
  “你先冷静,听我说,”闫医生打断他,“老太太现在的身体已经扛不住化疗了,靶向药也得要经过基因匹配,我给她做过检查,不太适合。”
  闫医生缓了缓,看着他:“现下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用药让她剩下的时间能够过得舒服点,少遭点罪。”
  “什么叫少遭点罪?”宋存不想接受。
  “可能就这几个月了,”闫医生声音沉下来,“你要做好准备。”
  “不会的……”宋存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手不停地抖,食指指腹破了点皮,是刚刚被玻璃杯刮伤的,他把大拇指指尖压下去,抬头看闫医生,“真没别的办法了?海城不行的话,北京?国外?”
  “你觉得老太太这个年纪能经受得住这样的长途飞行吗?”闫医生不忍说下去,站起来拍了拍他,“最近好好陪陪她吧,趁人还在。”
  “我去查房,你消化一下再回去吧。”
  闫医生将门给他带上,剩他一个人。
  白色瓷砖的地板,一堆散乱的玻璃片,难闻的消毒水味,眼泪融着手里的血滴到黑色裤子上,融成一个深黑的点。
  记忆忽然倒带回了和老太太回家的第一天,她在厨房里鼓捣了良久,最后裤腿生风地握住个烤焦的红薯出来,直接塞进他嘴里,“吃,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
  “大口吃!”
  那天难吃的红薯滋味好像还在嘴里绕,绕啊绕,绕到鼻尖,绕进鼻腔。
  宋存彻底倒在桌上失声痛哭。
  来海城的第八天,他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带着姥姥去了北京,一国之都,辉煌古城,他要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姥姥一个机会。
  北京的气候很干,干得让他好几回流了鼻血,落叶乔木也秃得更厉害,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抬头看枯树,仿佛那些落尽叶的枝丫是命运的铁爪,枯瘦得抓住比它更为干枯的躯体,把单薄影子撕扯地发颤。
  宋存处理完鼻子才找到她,拿着一块毛毯急匆匆盖她身上。
  “外面凉,回——”
  老太太拉住他袖子,“往上看。”
  宋存抬起头。
  白晃晃的天,一片云也没有,“看什么?”
  “喏,你这眼睛怎么回……咳……怎么回事?”老太太手指伸得直直地往上指,“看见没?那儿还有片叶子还没掉。”
  宋存这下看见了,一片半黄半绿的树叶,在萧瑟中透着好像不该存在的倔强。
  祖孙俩都沉默了会儿。
  “你来我身边,多久了?”
  宋存扶着轮椅的手杆,回答她:“二十多年了。”
  “都这么久了……咳……”老太太往后伸手拍了拍他手背,“真想不到,我有这个能力把你带到这么大。”
  是,他长大了,她却老了。
  “我死了以后,你要带我回海城,平安山的那块墓地,把我和你姥爷葬在一起。”
  “说什么鬼话?”宋存往她头顶上瞪了一眼。
  “是个人就会死……咳……这有什么说不了的,”老太太笑了下,“我跟你姥爷就是遇见太晚了,我有时候就想啊,如果我们在我二十岁那年没分开就好了。”
  宋存不大清楚老太太和姥爷之间的故事,可能是性别隔阂,老太太不大会和他说自己情感上的事,包括这次生病,她也没想过告诉他。
  她说人老了,就会变成拖油瓶。
  他不想认同,因为他那时候更是拖油瓶,她完全可以不管他,任他去往福利院自生自灭。
  “你看,就连叶子都有灵性,知道还能抓住的时候就不能放。你别总把自己想的那么凄惨,有人能丢你,就有人能捡你,有人恨你,就有人爱你……咳……我掏了一颗真心出来,你也一样还了一颗真心给我,谁也不欠谁,谁也别去质疑谁,就算我不在了……咳……你也别觉得自己就剩一个人,好好抓住后来捡起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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