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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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骁翎卫养的畜生,一个比一个让人生厌。
  不能让他的陛下看见这幅画。
  绝对不能。
  季缨疾步下楼,抄上弓箭,上马追去。
  待他一路追回到养心殿前,看着那只鹰自窗口飞入,忽而停下脚步。
  脚下仿若生了根,无法挪动半步。
  养心殿的灯还亮着,隐约能瞧见几个宫人走动,以及那抹斜倚在榻边的秀丽身影。
  几息后,养心殿的殿门打开,一位宫人走到他面前。
  “季统领,陛下让您进去。”
  季缨闭了闭眼。
  帝王之命,不可违。
  季缨步入内殿,一眼看见倚在榻上的天子,垂下目光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
  “爱卿行色匆忙,赶来养心殿,却又立在殿外徘徊不愿离去,所为何事?”萧拂玉漫不经心问。
  “臣……”季缨喉口艰涩,说不出话。
  只听得帝王冷笑一声,手中画卷砸在他额角,而后于地上滚落开来。
  画上的人也映入眼帘。
  红衣美人衣裳半褪,衣襟垂落至臂弯,坐在温泉池边,正低头用脚尖拨弄池中的水。
  一只画外人的手在画面最边缘伸进去,挑开大腿处开叉的衣摆边沿探入,扣在天子过分纤细的腰肢上把玩。
  这只手是谁的欲望宣泄,根本不言而喻。
  “……”
  殿中其余宫人早在季缨进来时都退了出去,殿中只有他与帝王,以及帝王心腹来福。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季缨抬眸,见萧拂玉只是似笑非笑看着他,手中把玩手腕上那条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银色手链。
  “朕竟不知季卿对朕怀了这样的心思。”萧拂玉笑吟吟道。
  “宫里宫外,对陛下怀有这种心思的,从来不止臣一个。”季缨淡声道。
  萧拂玉俯下身,挑起他的下巴,语气暧昧,“依朕看,季卿也别做什么季统领了,朕明日便下旨,封你做朕宫里的第一个男宠,好不好?”
  “免得你只能日日在府中靠画像纾解,多委屈啊。”
  季缨呼吸一滞。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哪怕明知天子笑脸后淬了毒。
  “臣……不敢。”
  萧拂玉脸上虚假的笑退去,甩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不比从前的轻巧,萧拂玉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完后,掌心都是一片麻。
  他看着季缨被他打偏头,面颊上的巴掌印隐隐渗透出血丝:
  “世人皆贪恋美色,季卿也难逃一劫,朕不是不能体谅。但朕是天子,你身为天子近臣,胆敢在画上这般画朕,是欺君犯上。”
  萧拂玉冷下声音,一字一句,“是死罪。”
  “臣是死罪,那沈招呢?”
  季缨哑声追问:“既然陛下不是非沈招不可,寂寞时可以随意挑个男人寻欢作乐,为何臣不可以?”
  “臣也可以无名无分,也可以一辈子都做陛下见不得光的外室。”
  第158章 你是不是有其他野男人了?
  萧拂玉居高临下俯视他,与看一条路边的狗无半分区别。
  季缨膝行上前,拽住他的衣摆。
  其实衣摆下就是天子赤裸的足,他已习以为常装作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压住那股挑开衣摆的冲动。
  抛开那满书阁的话不谈,男人的面相仍旧寡淡英俊,虽是武将却也带着文人特有的一丝坚毅骨气,谁也不会将他与那些肮脏的欲念想到一块去。
  “陛下,臣承认臣数次擅作主张,皆因臣嫉妒,对沈招起了杀心。”
  “早在陛下登基前,臣便已察觉陛下与沈招暗中关系不简单。可陛下事事瞒着臣,除却要事相商从不会在臣的住处停留哪怕片刻,臣整日胡思乱想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陪着陛下演一出相互扶持的夺嫡大戏,看着陛下与旁的男人暗中眉目传情,还要在陛下面前当一条沉默寡言又听话的狗——
  臣当真是贱得没边了,陛下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季缨说着,自嘲一笑,“臣从前也想当一个正直磊落的男人。可从臣对陛下起了心思,数次克制最后却一发不可拾后,臣就回不去了。”
  “陛下,您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么?”
  “那种滋味,无比恶心,卡在喉口咽不下也吐不出来。仿若万蚁噬心,却还要脸上装着平静,一遍遍自欺欺人,臣好不容易等到陛下回来,就算陛下再与沈招调情,也不过是多一条狗罢了,有什么容不下的?陛下是天子,身边多一个男人少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臣无名无分,还比不过沈招。”
  “可是后来……臣眼睁睁看着沈招如强盗般抢占了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位子,不仅得陛下独宠,还侍了寝,留住养心殿,日日与陛下同榻而眠。”
  季缨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眼珠上那层薄冰碎裂,深藏内里黑水翻涌而出,“于是臣又没忍住犯贱,贱到就站在陛下寝殿前,听着陛下与他欢好,幻想自己顶替那龙榻上的男人与陛下翻云覆雨,臣约莫是疯了,竟也觉得痛快。”
  “……”萧拂玉沉默片刻,冷嗤,“你的确疯了。”
  季缨道:“臣只问陛下一句,得到答案后,臣自会自刎谢罪。”
  “你问。”
  季缨望着他:“若今日画这画像的不是臣,而是沈招,陛下可会治他的罪?”
  “不会,”萧拂玉笑得耐人寻味,“沈招不会画这些见不得人的画,他只会光明正大的……做出来。”
  “当然,朕不介意他这么做,最多赏他几个耳光,他高兴,朕也得了趣。”
  “……”
  季缨薄唇平直成一条线,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指骨无声攥紧,又颓然松开。
  他抽出长剑,横于颈间,闭上眼。
  “行了,”萧拂玉踢开他的剑,支着下巴懒洋洋道,“把剑给朕。”
  季缨捡起地上的剑,双手捧给他。
  “衣裳脱了。”
  季缨一愣,随即照做,只是脱衣裳的手有些发抖。
  哪怕明知是要接受惩罚,却还是克制不住有些期盼。
  萧拂玉握剑抵在男人心头,微微用力,那剑尖就刺进了皮肉里。
  季缨喘了口气,忍过那一阵痛意,竟能尝出一丝病态的爽快。
  他低头,看着萧拂玉在他胸口刻下了一个‘贱’字。
  这个字并非浮于皮上,而是一笔一划都深可见血,边缘卷出碎肉,甚至字上那一点,仅差一毫就要刺到心脏。
  鲜血顺着胸口不断往外淌,季缨脸上血色尽失,苍白如死人。
  “这个字,很适合你,”萧拂玉打量片刻,不由弯眼笑了起来,随手丢掉手里的剑。
  季缨抬头,望着天子眸底毫不掩饰的恶意,心跳一声快过一声。
  “再敢让朕知道你又做了什么犯贱的事,朕就命人脱了你的衣裳,用狗链子牵着你去游街,”萧拂玉拍了拍他没有巴掌印的左脸,“季卿如此清高,应该不想在其他男人面前丢人吧?”
  “……”
  “朕不会随意杀死一条好用的狗,但不代表朕就不觉得你恶心,朕不管你府里还有多少冒犯朕的画,都给朕烧干净,明日朕会让骁翎卫彻查,”萧拂玉身子后撤,倚回榻上,“滚。”
  季缨穿好衣裳咬牙站起身,步伐虚浮,失魂落魄,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养心殿的。
  心口的字在发烫,在发痛,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在他迷恋天子刺字的痛感时,他的天子有多么厌恶他。
  季缨身形晃荡,眼看宫门近在面前,他眼前发黑,倏然倒地晕死过去。
  胸口的血透过衣裳,滴到宫道的地板上,渐渐汇聚成一小滩血泊。
  ……
  次日清早,来福前来禀报时,萧拂玉才知季缨晕倒在宫门口的事。
  “听说伤得很重,禁卫军把他抬去了太医院,此刻还没醒呢。”来福神色复杂。
  从前他最看好的便是忠心耿耿的季统领,谁知这厮如此糊涂,做出这等事来。
  他们这位陛下最看重的便是天子威严,但凡冒犯,能有什么下场,被天子厌弃已是必然。
  不是谁都有沈招这么好的福气。
  “朕知道了,”萧拂玉走到窗边,取下鹰隼送来的信笺,并不在意,只低头看信,渐渐勾起唇角。
  ‘臣又到尧州境内了。这尧州摊子上的点心花了臣五百钱,还难吃得要命!害得臣没体己了,臣又不得不过生辰了。’末尾画了一只火冒三丈咬牙抓狂的大狗。
  “来福,取朕的笔墨来。”
  来福将季缨的事抛之脑后,忙呈来笔墨,立在一旁看陛下大手一挥,写下一个——
  ‘哦。’
  “陛下,您忘记画猫了。”来福下意识提醒道。
  “不画,”萧拂玉冷哼,“休想朕次次都如他的意。”
  来福谄媚附和:“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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