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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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不起路哥,也对不起小曜…”
  “我真的…很讨厌我自己。”
  亭听他这样说,虽然心里泛酸,但多多少少还是感到宽慰。如今宿煜已经能情绪稳定地说起路向南了,这足以说明这半年来的治疗是有作用的。
  亭引导他,“那你就试着让祁曜喜欢上真正的你。”他看着宿煜的眼睛,“你去跟他坦白,跟他说那一年是什么情况,如果他不在意,你们现在仍然可以复合啊,如果他在意那就分手,多干脆的事啊。”
  宿煜摇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年,对他来说很重要。”
  在悬崖的边缘,看见希望,抓住希望。
  那是祁曜精神力量的来源,宿煜宁愿让他觉得是自己不长情专一,也不愿意他知道从头彻尾都是假的。
  “那你就抛开那一年,也抛开路向南,你就以你自己的身份,去和他相处,重新开始。”
  “我试过了。”宿煜心里又开始难受,他平静地把散落在身旁的药扣出一粒,含在嘴里,压在舌下,感受苦涩一点点泛开。
  “想通宵给他整理战术,帮他把想留下的朋友留下。”
  “想看他的朋友圈,他总戴着个帽子,帽檐压得那么低,我想距离看看他的样子。”
  “想了解他的心情,他以前特别活泼,爱开玩笑,不像现在这么沉默寡言。”
  “亭,我现在很难感受到什么是愉悦,但是很奇怪,那天他叫我哥,我还是很开心。”话语停顿了一下,“…想每天都听。”
  宿煜歪着头,唇边带着一点笑意,就像是在憧憬一个不切实际的美梦,“想抱他,摸他的头发,甚至想亲亲他。”
  …
  冬季夜晚的天空泛着红,稀疏的几颗星在天边缠绵悱恻。
  宿煜咽下一口苦涩,“想做这些事的人,都是我。”
  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祁曜厌恶他,翻不过从前的那一页,就永远无法重新开始。
  亭找来医药箱,给宿煜包扎了手掌的伤口,趁机想要去解开他的腕带,被后者抬手制止了。
  亭没多言语,把他冰凉的手塞进被子里。
  宿煜的状态看上去很差,虽然吃了药,但是目光还是有些涣散。他眼睛一直是红的,面无表情地淌眼泪,自己却没有一点儿意识。
  亭不太放心,问俱乐部借了个沙发床,搬到了宿煜的房间。
  想当初在K1青训营,整个俱乐部只有他和宿煜两个中国队员,便顺理成章地被分到同一间宿舍。他跟宿煜住过挺长的一段日子,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是在这个人人闲得蛋疼的JHG俱乐部,却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我就说亭教跟Lu神有一腿,这回实锤了!”
  “昨天晚上都搬进去睡了。”
  两个队员经过走廊,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祁曜的耳朵里,好巧不巧的,他一抬头,正好看见亭睡眼惺忪地从宿煜房间走出来。
  第13章 逃离
  宿煜的胃疼了一整夜。
  都说胃病是情绪病,一点儿也不错,他每次发病之后,胃都会连着胸腹疼上很久。
  看着天色渐亮,宿煜下床把睡梦中的亭轻轻摇醒,“亭,你还是搬回去吧,我真没事了。”
  “啊…”亭睁开眼,脑袋还有些懵,“煜哥,我在这儿,多个人多个照应,你哪不舒服了还能随时随地叫我。”
  “别。”宿煜含蓄地回绝了,他眼睫低垂,飞快地说了句,“被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别人”指的是谁,也没再多言,“行,那你有事一定叫我。”
  “嗯。”宿煜感激地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然而门还没合上,就听见门外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真巧啊,亭教。”
  亭的脸上陡然掀起一片红,他跟宿煜分明一点儿事没有,然而可能是宿煜赶他赶得匆忙,他急匆匆地出来,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此时此刻愣是有种被捉奸在床的窘迫感。
  亭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解释,他看着祁曜,“那个,煜哥他身体不太舒服,我不太放心,所以就…”
  “亭教。”祁曜扬眉一笑,打断他的话,似乎对他从宿煜房间里出来这件事丝毫不在意,“还没吃早餐吧,今天的豆沙包特别好吃,粥也不错。”
  亭皱了下眉,“祁曜…”
  祁曜侧过身,目光和语气都很平静,“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得下楼了,队长叫我了,明天就是T1组训练赛,我们都要加训。”
  他说着,抬头对着门启开的那道缝隙,故意扬高了声音,“不能辜负宿教练的一片心意。”
  宿煜的手抵在胃上,按出很深的凹陷,习惯性地从床头的药瓶里倒出两片止疼药来。水杯昨夜打碎了,他硬生生地干噎下去,侧颈的青筋缓缓地鼓动一下。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散去…
  不想起来,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萎靡得就像是一摊烂泥,庸人自扰,惹人生厌。
  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人就活这一生,悲欢来去不过须臾,为什么就不能简单一点,不被那些繁杂的变化左右思绪。
  可一切偏偏就不受控制。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身体,他会猝不及防地开始浑身抽搐发抖,也会前一秒还很平静,下一刻忽然就对这世界对自己都产生莫大的厌倦和仇恨。
  敏感,善变,脆弱。
  就连爱一个人的心都摇摆不定。
  宿煜感觉自己糟糕透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一技之长,他还能握住鼠标打出让所有人为之叹服的操作,还能让自己发挥出一点作用,帮助祁曜赢得T1训练赛。
  宿煜将训练的工作安排发给了亭,自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中午。
  午饭是亭给他送到房间的,阿姨特意给他准备了清淡养胃餐,但是他有些厌食,喝了两口就觉得胃胀想吐,扶着水池干呕许久,吐到只剩胃液。
  拖着这样的身体,宿煜还是没有缺席晚上的会议,他带着大家复盘,针对明天的比赛,按照时间节点进行模拟,极尽详细地讲解战术。
  眼前,训练赛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像是沧海上的浮木,短暂地阻碍了他的沉溺。
  他讲到后半程,明显难受得厉害,说话的语速也慢了很多,佝偻着脊背忍痛,声音都是发着颤。
  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去厕所吃药,蜷着身子坐在马桶上缓了好久,一出来便撞见站在洗手台前的祁曜。
  祁曜透过面前的镜子看了宿煜两眼,眼神和话语里都带着锋芒,只有声音是轻飘飘的,“是不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宿煜洗手的动作一滞,慢慢抬起头,“你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在说什么?”祁曜面带嘲讽地笑笑,转身往外走。
  张扬的表情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消失不见,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他跟来卫生间的初衷,只是因为不放心。
  不说出来憋的难受,说出来又开始后悔,祁曜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快要变得不正常了。
  手腕一紧,他身子一个踉跄,被宿煜狠狠拽到身前。
  “你干站:..什么!”他一把甩开,眼看着宿煜的手被抡过半圈儿,结结实实地磕在洗手台的边沿,心跟着颤了一下,“有病就去看病,跟我发什么疯?”
  宿煜低低地哼了一声,但是没看自己的手,只是望着祁曜,“把话说清楚。”
  他眼眶一圈圈的红了起来,目光动得很迟缓,粘稠而潮湿,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祁曜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将脆弱情绪都显露在脸上的宿煜,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这样的陌生,抬起手试探地伸了过去,“你…”
  宿煜往后退,有些茫然地偏过头,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看见不受控制发皱的鼻子和眉眼,委屈和难过竟是一览无余。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在别人面前示弱的人,习惯了把苦往肚子里咽,看起来永远波澜不惊,强大又清醒。然而此时此刻,他就像是被人揭了伤疤一般,失去了那层伪装,只觉得祁曜看他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怜悯。
  那怜悯一点点转为鄙夷、厌恶,像是要把他生生穿透。
  洗手间逼仄的环境里,宿煜胸膛起伏不定,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水流声,感觉四周的光影都横七竖八地插进视线。
  那是一种很抽象的痛苦。
  他忽然很想逃离,不只逃离这里。
  宿煜的眼睛慢慢垂下来,“不用说清楚了…”
  他声音含糊不清,祁曜甚至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就见他恍恍惚惚地从自己身侧走了过去。
  …
  战队会议结束,祁曜一直心不在焉的,他回想起在卫生间的那一幕,想到宿煜的言行举止,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宿煜到底是怎么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答案。
  “曜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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