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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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楼族长觉得剑有灵性是常情,那又是如何看待毁剑一事的呢?”
  “剑就是剑。”楼鱼将剑横在身前,“即使传闻是真,你获得了我的剑,知晓了我的过去,修习了我的剑法,但我有信心,即使我手握木剑,依旧能赢。对于剑修来说,重要的从来都是人,而不是剑,可惜,当世剑修,都把剑看的比自己重要。”
  “呐,这就是小鱼不受那帮剑修待见的原因了。”喜青阳在他身后打了个响指,摇头晃脑,“那帮老匹夫,整日嘴上说着什么剑是剑修的一切、剑是剑修的生命、连把好剑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剑修,结果在小鱼面前连三招都接不住。”
  “别夸大,前几日丹阳子老前辈找我比剑,还是撑过了十招的。”
  “嘁。”喜青阳撇撇嘴,“才十招,没用。”
  “修剑者,修心也。”楼鱼手指轻轻弹过剑身,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大家理念不同,求同存异即可,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
  “实力就是绝对的对,就算那帮老匹夫再怎么不服气你,你也依旧是剑道第一。以前是年轻一代里的剑道第一,现在是整个修真界的剑道第一。”
  楼鱼叹了口气,“你根本就没听懂我想说什么。”
  “所以。”青遮出声,“剑者有灵,法器者有灵,的确是有依据可考的是吗?”
  “传闻是颇多,每个人的理解也不同,不过要说依据,这我倒未曾听闻。”楼鱼道,“青公子突然问我这件事,是有什么打算吗?”
  “是有个打算,不过还需要证实。”
  修真界所有流传下来的书籍——包括大荒西楼的禁术咒法——都没有一本提起荼君的事情,别说一本,半个字都没有。既然决定要对付道祖,那么对他的了解肯定是不能少的,现在难得有一个突破之口,青遮断然不会放过,这也是他让柳丹臣把五角月给他拿过来的原因。
  如果所猜不错,当初褚褐带他进入的那个神秘地方,应当是五角月的内部。既然内部有空间,那五角月应当是法器,而且还是一个品相不低的法器,那么,极有可能记录过其主的一言一行。荼君,应当也在其中。
  想查法器其主过往,青遮觉得以魂入器应当可以。所以卫含芙也是必需的,自己的肉///体需交给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而卫含芙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担得起“他最信任的人”的名头。
  于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也就是魂落地的那一刻,有光在他脚底亮起,然后蔓延出去一条笔直的路,直指黑暗尽头。
  和上次来到这里的感觉似乎不太一样了。
  青遮迟疑了片刻,还是沿着光踏上了路。
  越走,光越亮,微弱的乐曲声也响了起来,咿咿呀呀的,有些悲凉。
  终于,走到头了,青遮站定,下一刻,光芒大盛,刺得他不得不闭上了眼——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注1]。”
  盛光中,一白衣男子坐于高处,朝他轻轻一笑。
  “看来,有客人来了啊。”
  光慢慢敛去,周围能看见了,是一座高大的宫殿,高大到仰头都看不到顶,似乎已经长到天上去了。
  或许就是长到天上去了,青遮疑心他看见的那片黑漆漆中一闪一闪的东西就是星星。
  “客人。”那男子手握书卷,朝他伸手,“要来下盘棋吗?”
  下棋?
  青遮仰高的头低下了。
  “算上你,我近几月来已经赴了三场棋局了。”
  “哦?”
  “一个是我自己。”青遮朝着男子走过去,“还有一个就是你那相好的。”
  “不过你那相好的是个滑头,下不过我就掀棋盘了。”
  男子抬起衣袖笑,“真的假的?这么赖皮?嗯——不过他的棋确实下得一般。”
  “当然是真的。”青遮面不改色地扯谎甩锅。
  “见过荼君前辈。”走到男子前了,他停下步子,抬手行了一礼。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啊。”荼君轻叹,“这百年间,你是第三个找到这儿的人了。”
  “第三个?”
  “第一个是个女娃,我见她的时候,她才这么大一点。”荼君抬手比划了几下,“至于第二个,我不能说,也说不了。”
  他将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声。
  “我还以为前两个里,道祖会占一席之地。”
  “嗐,他呀。”荼君明快一笑,“他可不敢进来。就算敢,他也不知道我在这儿。而且,他想见的也不是我。”
  “哦?这是为何?”
  荼君睫毛颤了颤,“我,其实算不上是完完整整的荼君,我只不过是魂魄被肢解时残留下的一片碎片,幸运地潜进了五角月的盒子里得以苟延喘息,不知何时就随风而去了。”
  他轻轻拨弄着棋盘上的五角月盒,乐曲声随着他手指的动作不停转换着调子,青遮的目光也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
  “很巧夺天工的一个法器。”他说。
  “这是我亲手做的,然后送给了……”荼君没了声,过了会儿,才接上话,“送给了你口中所说的道祖。”
  “荼君前辈不肯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不是。”荼君摇头,“这是他下的咒,在他成为道祖之后,全修真界的人都会遗忘掉他的名字。就连我,在死了那么多年之后,也早已记不清楚故人之名了。”
  “他曾扮作过一个叫阿茶的少年。”青遮想起来,“那是不是……”
  荼君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打颤。
  青遮被他笑得发懵,“前辈?”
  “那是我的名字。”笑够了,荼君擦去眼角的泪,说,“准确来说,是他给我起的名字,那个时候他刚来到这儿,字还认不太全,指着我的荼字问我是不是念茶,别人告诉他念错了,他也死倔着不改,就这么阿茶、阿茶着叫下来了。”
  他仰着头,看向屋顶,呢喃着,“所以说人的名字真的很重要,它几乎是一个人命运的凝结。”
  “命运?”青遮跟着他一起抬起了头,刚刚还漆黑一片的屋顶此刻亮起了星星,一颗一颗的闪着光,“前辈信命运吗?”
  “我不信那个。我可是「人定胜天」派的哟。”
  “那为何——”
  “命运有很多种解释嘛。”荼君支着脸,“你信神吗?”
  “为何要信神?”
  “嗯,也是,在这个地方问有点奇怪……那换种问法好了。”荼君看他,“你信「神爱世人」吗?”
  这次青遮倒是干脆,“不信。”
  “哟,这可难得。”荼君目露欣赏,“嗯,如果我还活着的话,说不定能发展发展你到我们这边来。”
  什么意思?
  青遮没听懂,荼君也没有要解释清楚的打算,他请青遮坐下,然后把热气腾腾的茶推到他面前,“喝吧,对你的灵魂有好处的。”
  青遮没碰。
  “哎呀呀你这个后生。”荼君哼哼着,装作落寞地把杯子又推了回来,“这么信不过我啊。”
  “对。”
  荼君又一愣,“你还真是直白……”
  “如果我有求于您,兴许我会喝。”
  “这是什么理由?”
  “取信于您嘛。”
  “哈哈哈哈哈。”荼君拍桌大笑,“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你真有意思。”
  “您也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哦?你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青遮回忆了下从楼鱼那里听来的为数不多的那几句话,“翩然君子,温文尔雅,有鸿鹄之志,心怀大爱。”
  “哎呀呀,这夸的,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荼君眼睛弯弯,像只狐狸。
  “而且,道祖他似乎继承了您的理念。”
  “他?算了吧。”一提到道祖,荼君就忍不住唉声叹气,“他可从来都没认同过我的理念。”
  “但他不是在实行么。”
  “实行?”荼君挥手给自己倒茶,“你认为我心中的理想是什么?”
  青遮回想了下道祖说过的那番话,“世间乐土?”
  “那是目标。”荼君轻呷了一口茶,“想实现这个目标,就要先实现「人爱世人」。”
  “人、爱世人?”
  “是啊。”荼君放下茶,“神当然不会爱世人,因为他就不是人嘛,人为什么要去奢望一个不是人的物种来爱自己呢?这不是荒唐吗?只有生而为人,才能去共情去理解关于人的一切,才能最终达到世间乐土。”
  青遮听懂了,但——
  “想要人去爱人,这很难。”
  “我知道,所以才说任重而道远嘛。但是道祖那家伙——”
  荼君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而且,如果他实行的够好的话。”荼君看他,“你就不会诞生了,也就不会进来找我了。”
  青遮搁在桌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捏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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