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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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阿古拉牵着黑马调转方向,戚暮山才发现马鞍另一侧还挂着药篓。
  “家里小妹喜欢琢磨医书,正好药材快没了,我就帮忙来林中采药。”
  戚暮山不作声,轻轻抬肘碰了下闻非,闻非立马会意,摆出少年郎提起兴致时特有的欣喜表情:“是吗,我在太医院的书阁里看到过,南溟城郊有很多奇珍药材,可以让我看看吗?”
  阿古拉大方打开药篓。
  闻非上前看了一眼,这回是真的欣喜了,小心发问道:“我可以拿起来看吗?”
  阿古拉似笑非笑道:“当然,都是些寻常药材,可能在昭国不常见,算不上多珍贵。”
  见闻非新奇地挑拣着只在书上见过的药草,嘴里还自言自语着什么,戚暮山也不禁浅笑。
  兴许他的确是出于好意。
  阿古拉走近戚暮山几步,似是没注意到江宴池瞪着他,问:“这小孩是太医?”
  戚暮山没看他,而是瞧着闻非:“不算是,还是个学徒。”
  阿古拉于是也顺着他的视线侧目:“哦,他看起来十七八岁的。”
  “没呢,前不久才过的十六岁生辰。”
  因着气氛略有缓和,戚暮山主动攀谈道:“对了,小妹今年芳龄几许?”
  “十五,比他小一岁。”
  戚暮山淡淡一笑:“这孩子在太医院也没个年纪相仿的朋友,要是能与令妹一见,应该会很投缘吧?”
  “或许吧,如果有缘,自会相见。”
  汗血黑马似乎不喜欢陌生人碰主人的东西,在闻非察看了片刻后,便走到阿古拉身边,不让闻非继续动作。
  闻非疑惑:“哎,生气了?”
  阿古拉抚摸着黑马的后颈以示安抚:“可能不习惯陌生人碰他吧。”
  “这么小气。”闻非嘟囔着,悻悻回到戚暮山身旁。
  戚暮山忍俊不禁,顺势转移了话题:“你这马还挺通人性。”
  阿古拉闻言,语调都轻快起来:“他叫乌云,不仅通人性,跑得也快,从这到东泽,只需跑上两个时辰。”
  戚暮山若有所思:“千里良驹啊。”
  阿古拉盯着他,忽然问:“怎么,公子也想摸一下吗?”
  “啊?不了吧。”戚暮山确实有想过,但刚见识过闻非只是碰个药篓,乌云都会走开,遂作罢,“他不是不喜欢陌生人么。”
  “公子要是信我的话,可以把手交给我。”说罢,阿古拉朝戚暮山伸出手。
  指腹藏着几道浅痕,那是常年执弓留下的暗记。
  犹豫片刻,戚暮山缓缓抬起手。
  然而就在两只手即将触碰时,一道凛冽刀光乍然闪过。
  阿古拉反应迅速,抽手后撤一步,平静地看向眼前举刀相对的女子。
  女子高束褐发,眼眸漆黑如古井,声音冷淡:“别碰他。”
  “花念。”戚暮山温声道,却仿佛命令般,让女子不再有下一步动作,“他没有恶意。”
  花念紧盯着阿古拉须臾,终是收刀入鞘。
  安顿完马夫准备回来看看情况,结果恰目睹这一切的萧衡,立马转了步子,决定再喂一次马草。
  闻非刚受完对方好意,这会儿也帮着劝道:“花花姐,他真的没有恶意。”
  戚暮山趁机边说着“我再劝劝她”,边拉着花念避开众人视线。
  留下一直沉默的江宴池向阿古拉赔着不是:“实在对不住,那位姑娘是我们公子的护卫,不喜欢陌生人碰公子。”
  阿古拉挑起眉毛,淡淡道:“没关系。”
  马车后,戚暮山敛起笑意:“前面的路怎么样?”
  花念说:“离这三里处有打斗的痕迹,约莫十八人,草地和树干都沾了血迹,最新的血液估计是昨天的。”
  “那人身手如何?”戚暮山问的是阿古拉。
  花念沉吟道:“反应还挺快,出手很利索,若是和他动起真格,可能比较棘手。”
  戚暮山忽然笑了,垂眸看向她的佩刀:“比你还快?”
  花念稍显不满道:“那种距离会误伤到人,而且他似乎早有察觉,像是有意引我们动手一样。”
  戚暮山循着她的话,复盘起那短暂的瞬间,有那般身手,若只是个“山民”,实在是可惜,更何况从那人的衣着面料看,针线剪裁皆非俗品。
  而且他孤身面对异国使团,却丝毫不露怯色,显然是对此习以为常,又或许他并非孤身一人,所以才能那般从容。
  不过最令戚暮山意外的还是,他竟能从那南溟人说的昭语里,听出一点万平口音。
  “总之,他很可疑。”花念最后说,“需要解决掉吗?”
  戚暮山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不,他也许确实没有恶意。”
  “可是……”花念试图找补,但在戚暮山不容置疑的眼神前,还是妥协道,“我明白了。”
  “放心,我有分寸的。”
  戚暮山返回时,阿古拉正拿着一把干草想喂乌云。
  但乌云大概是被主人娇惯坏了,瞧不上这些普通草饲,扭着头躲避。
  阿古拉于是把干草还给闻非。
  这时,萧衡凑了过来:“怎么样,公子,你们商讨的如何?”
  阿古拉也望过来。
  戚暮山凝视着青年澄澈透亮的蓝眼,说:“请他带路吧。”
  第3章
  使团前车调转方向,由骑着黑马的青年领头,浅草没过马蹄。
  小路不太方便使团的队列行进,于是马车两翼的护卫队伍不得已退到一前一后,使得整支队伍变得窄长。
  江宴池骑马跟在戚暮山与闻非所在的马车后面。
  车队几乎是直线前进的,不像官道那般弯弯绕绕。
  阿古拉有时与领队的马车并排前行,方便江宴池盯梢,有时又是走在最前头,看不着人影。
  不管戚暮山是否真的相信他,江宴池是不会对这名半道杀出的陌生人有任何信赖的。
  夏风簌簌,穿林送声。
  江宴池耳尖一动,倏而皱眉。
  “你有听到什么吗?”他问与自己并排同行的护卫。
  护卫是昭帝指派来的,不了解江宴池的本事,便权当他是在过度紧张自家侯爷的安危:“没有啊。”
  “你再仔细听听。”
  护卫见他一脸严肃,不禁照做,但周围除了风声就是马蹄踏草声:“真的没有,你是不是听错了?”
  江宴池再竖耳倾听,这回的确什么都没有了,又等了须臾,确认那异样的声音没再出现后,这才作罢。
  -
  天色渐晚,阿古拉在林间寻了块空阔又靠近溪流的地方供使团作原地休整。
  “你觉得我们被人跟踪了?”
  戚暮山没去看江宴池,兀自披上外袍,解开发带,任由头发随意披散下来。
  江宴池站在马车门口,一脚蹬着马车,一手肘撑着门框,探进半截身子来。
  “是,刚启程不到一刻钟,每隔半里就有飞鸟惊起,听动静,对面相当老练,每次只暴露三息。”江宴池一边汇报,一边看着戚暮山半束起头发,“但第四次后,他们就消失了。”
  “我相信你的耳力。”戚暮山将发带扎好,“他们若不动手,我们也不着急出手。”
  江宴池点头应是。
  戚暮山收拾完,便从座位底下取出一包干粮,挑了个最大的烧饼给江宴池:“闻非又跑哪儿去玩了?”
  “和花念他们抓野兔去了。”江宴池啃了一口烧饼,“这地方倒还不错,在野外能找到这么个露宿地儿挺不容易。”
  戚暮山又拿了个干瘪馒头,捏了捏,问:“那个家伙呢?”
  江宴池嚼着饼,含糊回答:“在那边一个人猫着呢,也没什么人和他说话,看着还怪可怜的。”
  戚暮山轻笑:“你同情他了?”
  “哪有!”江宴池差点噎住,赶紧咽下,“你可抬举我了,我就是小肚鸡肠。”
  “好好。你也别一直跟着我了,让我下去走走。”
  江宴池立刻侧身让出道来,忽地感到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这边,四处搜寻一阵,最后锁定到不远处的榕树下。
  然后干脆瞪了回去。
  萧衡正和几个卫兵围坐在篝火旁,唠着不知道又是他们之中哪一个人的家常,见戚暮山过来,便往一侧挪了挪,拍了拍草地:“哎,公子,坐这不?”
  “不了,不打扰萧大人雅兴。”
  戚暮山冲萧衡轻轻一挥手,一挑眉。
  萧衡先是一愣,下意识顺着他挥手的方向瞥去,随即反应过来:“啊,那下官就也不打扰公子了。”
  另一边,乌云靠着榕树半卧在地上,阿古拉则双手枕头,靠在乌云身上。
  药篓被搁在树边,一旁篝火照得他半边脸暖洋洋的。
  随后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也不看是谁,只等那人先开口:
  “阿古拉。”
  他应了一声:“嗯。”
  “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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