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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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她为少主小心关好门,将一大早连受两次惊吓而呆在原地的闻非提溜走了。
  “花花姐……”闻非好半天才回过神,“公子什么时候……少主又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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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整个拉赫城,织物楼足以称得上是地标。
  从外边看,织物楼共有四层,紫红屋檐在艳阳下披金戴银,楼顶延至地面的刺绣彩旗随风翩飞,猎猎作响。
  楼内前厅,五色绸缎倾泻而下,胭脂色、沉水香翻浪如涌,裁缝们穿梭往来言笑着,若有客人点头,便挑起湘帘请人移步后厅雅间。
  若是抬头望去,还能瞧见一红衣女子正倚靠二楼阑杆,似笑非笑地摇着手中团扇,俯瞰着楼下人头攒动。
  须臾,有少年走到她身后:“楼主,公主到了。”
  女子悠悠转身,语调懒散道:“知道了。”
  脚踝的银链随着她的步子叮当轻响,发尾卷起一缕幽香,撩拨过少年的衣角。
  团扇掀开珠帘,见到来人,女子立刻换上亲热的笑容:“哎呀,小公主,好久不见又长高了,缇雅姑娘也是,差点没认出来,这次怎么把少主也带来了?”
  阿妮苏直觉萨雅勒今日热情得过了头,但出于礼节,便微笑道:“少主近来公务清闲,也算难得赶上这段时间,就一并过来了。”
  “公主未免有些苛待少主了,刚闲下来又要人忙起来。”
  穆暄玑扬起嘴角:“无妨,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公主的要求就是王命。”
  “少主说的是。”萨雅勒轻摇团扇,看向阿妮苏的笑意更深,“今年做了些新布,您可有的仔细挑选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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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楼主随瓦隆来的贵客进了屋,少年便下至前厅,很快在一众人群里发现一个正努力给女客介绍着布料的小裁缝。
  “姐姐,这布匹颜色显您气色,绝对合适。”小裁缝说。
  但女客摸了摸那锦缎,仍是摇头:“倒是比刚才那匹合适,只是这绣纹我不喜欢。”
  “那我再给您看看……”
  少年刚要去迎门口的新客,却没忍住折返回来,拍了拍小裁缝的肩膀道:“阿祁,这里我来吧,你去招待一下那边那位。”
  “哦,好。”
  阿祁如获大赦,忙顺着少年指的方向跑去,见不远处那位衣着华贵的昭国男子,正好奇地四处张望,想来是第一次来织物楼。
  “这位哥哥,您是想买布还是制衣?”阿祁小心翼翼地发问。
  戚暮山看着眼前与闻非一般年纪的阿祁,温和一笑,说起南溟语来:“我第一次来,还不太熟悉。”
  “那我来给哥哥介绍一下吧。”阿祁于是领着戚暮山往里走去,“这一楼都是些寻常料子,您若相中哪匹,后头会有专人为您量体选样。”
  阿祁停下步子,示意戚暮山抬起头:“二楼则专陈云锦、雀罗之类的御用织物,平日虽是为王城贵族制备的,但价高者亦可采买。不过这会儿我们楼主在招待贵客,暂不便开放,还请哥哥见谅。”
  戚暮山绕过楼梯口,随手捻起一匹布:“那这价钱是怎么算?”
  “如果单买布的话,每丈布价钱在五百溟铢到五两不等。要是想制衣的话,会另加裁剪缝制的价钱,这个就因不同的绣娘绣郎而异了。”说到这,阿祁略显羞涩道,“以我现在的水平,最多只能做一两,但我们这最好的绣娘姐姐可以做到五百两。”
  戚暮山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阿祁却以为他是嫌价格偏贵,忙改口说:“哥哥,我们这还有其他的裁缝,做出来的衣服也不错还实惠,不如我先带您去看看楼里的成衣?”
  “先不用了。”
  “那您……”
  “我有个问题。”
  “哥哥请问。”
  戚暮山张开手指,嘴角噙着笑意,俨然一副纨绔做派,慢悠悠道:“五千两,能否请你们楼主制衣?”
  第12章
  “这黑锦缎的做工倒是精巧。”穆暄玑俯身凑近,指尖虚抚过布料上若隐若现的金丝暗纹,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萨雅勒:“少主好眼光,这些布都是从昭国的江南织造坊运进来的,一直没舍得展出,就等着祈天大典的时候呢。”
  穆暄玑眸光微动,看向阿妮苏:“你觉得如何?”
  “确实是好料,用在大典上正合适。”
  “那再拿这匹。”
  忽然,少年匆忙闯了进来:“楼主!”
  萨雅勒笑脸一僵,转身瞪了少年一眼:“着什么急?公主还在这里呢!”
  少年忙行礼道歉:“对不起,公主,少主。但是楼主……”
  只见少年踮脚凑到萨雅勒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萨雅勒的神情便从原先的愠色变为讶色,最后蹙眉沉思。
  阿妮苏看她表情风云变化,关切道:“萨楼主,出什么事了?”
  萨雅勒静默了好一阵,才对阿妮苏讪笑道:“实在对不住,公主,楼里出了点状况,这边暂且让阿慈接待您二位,望公主少主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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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您请用……”
  阿祁颤颤巍巍地给戚暮山端上琉璃茶盏,直到对方接过茶盏道了声谢,他才敢抬起眼帘,却见戚暮山只是将茶盏拢在手心里,也不喝。令他不禁奇道,这天有这么冷吗?
  许是注意到阿祁异样的视线,戚暮山抬眸,蒸腾热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水珠,而后化作浅淡笑意:“你今年多大了?”
  阿祁移目看向他衣襟的丹鹤绣纹,略显扭捏道:“十五了。”
  “来织物楼多久了?”
  “……我母亲就是织物楼的前楼主。”
  戚暮山微讶,轻轻摩挲起茶盏边缘:“那,你母亲现在?”
  阿祁低下头,盯住那双瘦薄的手,犹豫许久才说:“阿母说要去和昭国人打仗,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戚暮山指尖一跳,像是被温热的茶水烫到般,将琉璃盏缓缓搁在手边桌上,连水纹都没惊动半分。
  就在这时,雅间外传来女子的笑声:“哟,想不到客官出手大方,还以为是哪家盐商的老东家,不成想竟这般年轻。”
  萨雅勒说着,眼神示意阿祁离开。
  戚暮山起身拱手,笑道:“我也想不到坐拥这座琼楼玉宇的主人,竟是如此风流人物。”
  萨雅勒举起团扇掩住下半边脸,饱含笑意的锐利目光自下而上审视着戚暮山:“阁下无需客套,请问怎么称呼?”
  “在下姓陈,字文原。”
  陈文原,是陈术庶出的一个儿子。
  果不其然,萨雅勒眯了眯眼:“哦?不知陈公子是哪里人?”
  戚暮山泰然自若道:“昭国林州人。”
  “林州……难怪阁下张口就是五千两。”萨雅勒藏在薄纱后的嘴角隐约勾起,语调宛转,“看来,并非是口出狂言啊。”
  “在下岂敢骗楼主?”戚暮山眼尾轻挑,通身透着尊优处贵出来的散漫,悠然道,“只是没想到想为家父的生辰准备件寿礼,千里迢迢地来造访织物楼,就被楼主这样怀疑。”
  瑞王在翻陈术家底时,了解到陈文原在一众子嗣中最为顽劣,却偏最得陈术喜爱,想来豪掷千两以孝顺老父的理由也就无可厚非了。
  萨雅勒见他故作伤心的模样,扯动嘴角,放下团扇:“确是我有失远迎了,陈公子。不过,这种事托人代买即可,何必麻烦您亲自光临?”
  戚暮山道:“就是要亲自前来,才能更显示对家父的诚意,不是么?”
  萨雅勒冷笑一声,说:“你倒是个孝顺的,既然如此,要本楼主亲自制衣也可以,你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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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请您在这稍等片刻,我们将为公主量定身围。”
  阿慈说罢,两名绣娘就带着阿妮苏进到雅间,兰缇雅作为贴身护卫,自然也随她们一同进去,徒留下穆暄玑和阿慈在外面等候。
  不过穆暄玑没想同阿慈讲话,无所适事下,又回到方才的陈列室。楼内无甚灯火,唯有白琉璃窗外的阳光照亮地面,以看清每一块色泽花纹。
  整座织物楼里估摸着有上万匹布,若打灯时不慎点着一匹,后果不堪设想,因而到了黄昏便关板闭楼。
  穆暄玑随意翻看着,忽地拿起一匹红色花织锦缎,脑中浮现出那人单薄的身影,那袭本该是意气风发的红衣,却叫他穿得空空荡荡的。
  随后穆暄玑忆起昨晚夜谈,不禁蹙眉——织物楼和兴运镖局,究竟有什么关系?
  “少主,您可是有感兴趣的?”阿慈走了过来。
  穆暄玑刚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两道脚步声,以及萨雅勒的说笑声:“阁下早说令尊是陈老板,我不就明白了?”
  紧随其后是戚暮山轻浮的笑声:“那还不是因为知道楼主不轻易相信外人,直接说出来怕惹您怀疑嘛。”
  “是,是,都是我的错,来,我们上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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