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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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暮山没告诉穆暄玑他昨晚让他们今天去打探一下城门情况,以便日后跑路,于是清了清嗓道:“好不容易天晴,出去玩了吧?”
  穆暄玑看起来信了:“哦,倒也是。”
  戚暮山对着那张纯良无辜的脸,莫名有些良心过意不去,遂说:“这几日一直闷在驿馆里,不如我们也出门逛逛?”
  穆暄玑露出明快的笑容,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好啊。”
  琉璃窗外透进斑驳碎光,在他眼底明暗交杂。他无论看谁都带着点屈尊降贵的平易,可当他的目光从纤长睫毛下瞥视,直直地望过来时,仿佛眼里就只剩面前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戚暮山看到清风吹乱了穆暄玑精心打理过的卷发。
  但是被吹乱的,又何止是头发呢?
  戚暮山定了定心神,随口问道:“对了,今年的祈天大典,你会出席吗?”
  “得看洛林那边进展顺不顺利。”穆暄玑说,“若是赶上他们想金盆洗手了,或我们及早了结了此案,说不定就能在大典上见到我。”
  戚暮山微叹道:“可要是兴运镖局不肯动作,我们想尽快也快不了啊。”
  穆暄玑不禁挑眉:“哦?你很希望我能出席吗?”
  戚暮山收回视线,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笑道:“如果实在抽不开身,那就算了。”
  不知穆暄玑听到了没有,只见他耳垂下的银坠子略微晃了晃,静默片刻,而后捧起戚暮山还缠着纱布的手,说:“我们待会去挑副手套吧,过几天就要结疤了。”
  -
  洛林。
  一行商队正在镖师的护送下谨慎前进着。忽然,领队镖头勒住马,抬手示意身后镖队停下。
  紧接着,树丛间忽然窜出一伙山贼,为首一名独眼男人负手上前,脸庞半掩在树荫下,叫人看不清神情。
  镖头认出了男人,率先扯着嗓子开口:“聂大当家,别来无恙啊!”
  聂元嘉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冯镖头!”
  冯平道:“劳驾大当家亲自前来,这是想与冯某寒暄呢……还是,来劫镖呢?”
  聂寨主咧着嘴角,脸上的刀疤随之拧起:“冯镖头什么话,咱都是老朋友了,不过是按规矩再放行罢了。”
  冯平似笑非笑地看着聂元嘉道:“大当家想要的,恐怕不只是过路钱吧?”
  “冯镖头果然是聪明人。”聂元嘉仅存的那只眼珠一动,视线紧紧扎在商队马车上,“我也不要多,就是想从里头挑一些走,作为报偿,义云寨必然护镖头来往洛林,镖头你看意下如何?”
  冯平皱着眉头,作出深思的模样,像是权衡了好一会儿,才略显为难地开口:“好,成交。”
  -
  穆暄玑挑出一双皮质手套递给戚暮山:“试试这副。”
  戚暮山戴上了不知是第十几双的手套,原本说好只是随便戴一阵子凑合用,结果穆暄玑挑三拣四一通,说着面料欠佳、颜色不合适的,让他换了好几次。
  戚暮山与其说是顺从,倒不如说是放弃挣扎了,换到后面就乖乖让穆暄玑帮他挑选。
  “如何?”穆暄玑问。
  戚暮山活动一番手指,摘下手套:“大小合适,但不太灵活。”
  穆暄玑便把手套还给店家:“还有再薄些的么?”
  “有的有的!”店家热情道,生怕招待少主不周,忙从柜台下又翻找出一双新的,“公子手生得好看,戴这个一定合适。”
  戚暮山还没见过这种样式的黑纱手套,只覆盖半掌,腕扣相连,若隐若现地勾勒出指间线条,若非手心有层纱布,可以说相当美观。
  因而煞是欢喜道:“还不错。”
  店家看准戚暮山神色,立刻顺着话头接道:“可不是嘛,简直是为这位公子剪裁定做的,太合适了!”
  戚暮山转头看向穆暄玑:“你觉得呢?”
  穆暄玑难得满意地点了点头:“很适合你。”
  闻言,店家和戚暮山终于松了口气。
  至于价钱,不过十溟铢,戚暮山便自掏腰包付了钱,虽然此事是穆暄玑提议,而且这家伙既然开口,那就是乐意为他买单的意思,但总让人东道主出钱怪不好意思的。
  老板收了钱,指尖捻着溟铢,顺势指向内间:“公子看看还需要什么,本店还有其他护具,你看那腰带,还有那护腕。”
  戚暮山收起手套,刚要作罢,但转念想起花念与江宴池的护腕已磨损许久,却一直将就着用到现在,于是应下店家的话:“有没有女子用的护腕?”
  店家道:“那一墙女子男子都能用,不知那位姑娘是做什么的?我好给您找合适的。”
  戚暮山:“那姑娘应当不在乎合不合适,只管耐不耐用。”
  店家一脸你不懂女人心地摇头:“她说是这么说,但公子若是肯花点心思选一选耐用又合适的,姑娘肯定更高兴。”
  花点心思……
  戚暮山摸了摸怀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手套,不禁失笑:“也对。”
  店家顿时孺子可教也:“是吧?来来,我带公子好好挑一挑。”
  店家引着戚暮山过去,穆暄玑则默默跟在旁边,只偶尔在戚暮山询问他意见时说两句。
  到底是家里有妹妹的人,眼光比戚暮山独到多了。
  等两人出了店铺,见天色尚早,戚暮山刚要问接下来去哪,忽听穆暄玑问道:“给花念的吗?”
  “给花念和宴池。”戚暮山说,“他们的护腕有点旧了。”
  穆暄玑顿了顿,问:“上次在夜市买的耳坠,她可喜欢?”
  戚暮山微愣,过了好半天才缓缓道:“……之前在拉赫被刺客伏击时,弄丢了一只……而且那次是为了接近你,都是随便挑的。”
  见穆暄玑不作声,戚暮山小心觑着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该不会介意了吧?”
  然而穆暄玑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没有,我在想,就算那晚夜市无缘,瓦隆之内总有能让我们相逢的地方。”
  -
  聂元嘉在镖师搬下来的货箱里一通翻找,越找脸色越难看,翻到箱底,他抬头看向冯平,勉力维持着笑容道:“冯镖头莫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怎么会呢?”冯平扬起嘴角,“大当家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只不过需要费点功夫方能取出来,寻常人可做不到。”
  聂元嘉站起身,从腰间拔出佩刀,身后十数名山贼立刻跟随抽刀。
  “既然如此,冯镖头不妨再借两个人给我吧?”聂元嘉将刀尖对准冯平。
  身旁镖师眼见着也要拔刀,冯平立刻按住他的手,低声道:“按陈老爷说的做。”
  那镖师会意,与冯平交换了一道眼神,便松开握住刀柄的手,颇为不甘地走上前。
  “愿为大当家效劳。”
  -
  戚暮山回到驿馆时,闻非正在他客房门前踱步,看到他回来,忙去接过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往后边探头探脑一阵:“公子,怎么不见少主?”
  “怎么,一天不见想他了?”戚暮山笑道,随闻非进了屋,便把门阖上。
  闻非放下食盒,去点房内烛台:“谁要想他?这几天待得还不够吗?”
  戚暮山:“想他带的点心了吧?”
  闻非瞬间语塞,穆暄玑给戚暮山带的点心有好些都进了他肚子里,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反驳不得,就喊外援:“江哥啊,公子都开始向着外人说话了。”
  话音一落,便见江宴池从窗外翻进来,接着是花念。
  戚暮山头也不抬地打开食盒,盒中还冒着热气:“情况如何?”
  江宴池道:“城门守卫每三个时辰换一次岗,在此期间有一小段无人把守的空隙,若是趁机硬闯,有可能躲过他们。”
  戚暮山微微颔首,指了指桌上两对护腕道:“拿去试试,给你俩的。”
  花念和江宴池凑了过来,拿起新护腕换上,江宴池那只是戚暮山选的,花念那只是他和穆暄玑一起挑的。
  戚暮山看他俩难得露出孩子气的欣喜,也跟着笑起来,接着道:“如若硬闯,有多少把握?”
  江宴池思索道:“八成,花念九成。”
  “再带个人呢?”
  江宴池道:“两个人的话,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花念在一旁补充道:“他说的对。”
  戚暮山:“那之后……”
  戚暮山还没说完之后要是行动不便,城外调查就交给他俩,就听外面有侍者敲门来送水。
  “我们没要水啊。”闻非奇道。
  侍者端着琉璃壶站在门口进不是,退不是,也奇道:“可是有人留信说,要我们泡壶安神饮送到昭国使君的房里。”
  戚暮山听这措辞分外耳熟,大概知道是谁留的信,连忙招呼侍者送进来。
  不过方才的对话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戚暮山便趁侍者倒茶的功夫,转而问起他有关王城书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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