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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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暮山脸色苍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点晕船……”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抱着穆暄玑轻微哆嗦,手臂上胡乱缠的布条被打湿后全散开了。
  穆暄玑也没好到哪去,衣摆积水滴滴答答地落,他尽量甩干手里的水,探了探戚暮山额头,最后捧起那截洗干净血污的手臂。
  戚暮山看出他要问什么,便说:“不是海勒德,是一个摇光军干的,叫高赞格。”
  “他死了。”穆暄玑微微颔首,从自己衣袖割下一块还没湿透的布料,给他重新包扎。
  戚暮山看着穆暄玑低头动作,轻声道:“抱歉,我又擅自行动了……”
  穆暄玑一言不发地包扎完伤口,才掀起眼帘,湿漉漉地红着眼睛。戚暮山见状,做好了被他发作一通的准备,但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环过戚暮山的肩膀,说:“要是真让海勒德逃去西洋了,我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戚暮山大气不敢出,不仅头晕得厉害,心里也疼得很。
  拥抱短暂,穆暄玑考虑到他还晕船,得找个地方坐下,但甲板上都是水,船舱不通风,穆暄玑便拉着戚暮山去到舵台,让他就着台阶,倚靠栏杆而坐。
  海勒德见穆暄玑上来,没再逃避,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少主。”
  穆暄玑不咸不淡道:“谢了。”
  “不客气,您答应过的事,可别忘了。”
  “我会的。”穆暄玑接着问苏赫:“能返航么?”
  苏赫为难道:“末将不熟悉这片海域,也没有海图和罗盘,恐怕会迷失在此。”
  “知道了。”穆暄玑重新看回海勒德,顿了顿,“你那边有么?”
  “没有。”
  “……”
  见穆暄玑投来怀疑的眼刀,海勒德忙解释:“真的少主,方才情况危急这罗盘不知道丢哪去了,况且这里是西海,我熟,用不着海图。”
  苏赫也不怎么相信海勒德:“少主,不如先找块浅海抛锚停航吧?”
  海勒德:“既已远离飓风,眼下应当尽快驶离西海。”
  “若飓风只是暂时停歇,浅海靠岸,我们届时也可暂避。”
  “海上局势风云变化,当趁早回去啊。”
  两人争执不下,穆暄玑也在两人身上踌躇不定,一边是缺乏经验的摇光军副将,一边是心怀鬼胎的老船长。
  片刻,他转头看向苏赫。
  就在这时,戚暮山忽然开口:“少主,让海勒德掌舵,你和苏副将盯好他。”
  -
  云雾逐渐散去,海面散落碎金。
  海勒德像个真正的船长一样执掌舵轮,有穆暄玑与苏赫盯梢,戚暮山便吹着海风闭目止晕。
  倒不是对苏赫有猜疑,也非相信海勒德将功补过,只是因为在这浩渺的海上,一损俱损。
  说到底还是他们寡不敌众,船上全是海勒德的船员,海勒德完全可以先前趁机杀掉苏赫亲自掌舵,再等脱离险境后直接解决掉他俩。
  然而海勒德没有这么做,许是共经生死后良心发现,许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想真的逃去西洋。
  无论如何,老船长的话总归更明智。
  须臾,苏赫惊呼一声:“是摇光军的战船!”
  戚暮山睁眼,望见天际几艘船影。
  双方缓慢交汇,两艘战船将舰船夹在中间,抛出铁索接连。
  摇光军迅速搭好踏板,登上舰船,扣押住海勒德以及一众水手,接管船舵。
  戚暮山看着穆摇光跳到舰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舵台,一把抱住穆暄玑,高出半个头的身量把幺弟紧紧圈在臂弯里,生怕来晚一步。
  随即穆摇光又松开手,劈头盖脸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单独行动?!我才一个没看住,你就跑没影了!敌情未明就敢孤身涉险!把你小子能耐的!”
  穆暄玑垂眼盯着他的鞋尖,听着训斥,不敢吱声。
  骂完一通,穆摇光叹了口气,便脱下外袍,恢复一贯的冷淡声音:“拿去。”
  穆暄玑接过衣袍,却迟迟没有动作,抬起眼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穆摇光轻咳道:“湿衣及时换,别着凉了。”
  穆暄玑试探性地开口:“阿哥,还有干衣服吗?”
  穆摇光:“……”
  一旁的戚暮山默默别过脸,假装没看见穆摇光痛心疾首的视线。
  不过穆暄玑这声“阿哥”对穆摇光还是很受用的,他最终还是说道:“船上有医师,他们应该有。”
  第61章
  战船船舱。
  医师们很快找出件干净的素衣给戚暮山换下, 随后在给他手臂缝针抹药时摸到他皮肤温凉,方知使君体弱畏寒,纷纷脱下外衣当被褥往他身上捂。
  因为晕船, 戚暮山就这么躺在医师们用桌椅拼成的“床”上。
  等他手臂包扎完, 穆暄玑那边也敷好了脸药, 拿过一块干帕子坐到他身边的板凳上。
  戚暮山光听头顶动静,便知穆暄玑正给自己绞干头发, 于是道:“你歇着吧, 吹会儿风就干了。”
  穆暄玑动作不停:“给你擦干了再歇。”
  戚暮山望着那双缺乏休息而疲惫的蓝眼睛,缓缓伸手抚过他的面颊,避开那些涂了药膏的地方。
  穆暄玑稍一歪头,蹭了蹭戚暮山手心的旧疤,声音喑哑道:“破相了,是不是很丑?”
  先前与林格沁打斗磕碰的地方, 已经瘀血乌青了。
  戚暮山却摇了摇头,掌心捧过他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摁着他的唇瓣, 说:“瑕不掩瑜。”
  “可还是看着碍眼吧?”穆暄玑顿住手里动作,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戚暮山。
  甲板上忽然有人在喊又有晕船的, 医师们便去到舱外察看。
  看准他们转过身的瞬间, 戚暮山又轻柔又撩拨地拉近穆暄玑的脸, 笑道:“我看不见。”
  一片浪花极轻极快地掠过,带着点雨后清淡的咸味。
  穆暄玑并不满足这似有若无的浅尝辄止,刚咬住戚暮山的下唇, 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推开。
  显然搬病员不需要多少人,外边医师又三三两两地回来了,对方才船舱内发生的事毫无所觉。
  戚暮山看着穆暄玑微红的面颊, 像是差点被撞破幽会的慌乱,又像被打断兴致的委屈,忍不住狡黠一笑,但他现在身体还虚弱,这点有气无力的笑意倒掺了别样的滋味。
  浅抿过“浪花”就不负责任的戚暮山闭上眼,说:“我头晕,先睡了。”
  换做平常,穆暄玑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但知他眼下正难受得很,还要劳驾百忙之中抽空耍个“流氓”,终是就此作罢,继续拿起帕子给他擦拭头发。
  -
  日光倾泻,天水交界处洇开几点墨。
  瞭望塔上的禁军举起窥管一瞧,激动地喊道:“摇光军的战船回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涌到岸边,其中不乏凑热闹的船夫、商贩,飓风已走,他们又可以忙活起来了。
  半晌,八艘船舶停靠泊位,七艘战船,一艘商船。
  船在,意味着人也在,众人终得以松口气。
  摇光军率先从商船上将海勒德及其同伙押下,禁军迅速遣散围观百姓,不过还是有漏网之鱼。
  几声辱骂砸在海勒德身上,更有甚者用石子砸破了他额角。
  “哎哎!都散了!别妨碍公务!”狄丽达赶紧过去把人劝走,可不能让海勒德还没审问就先被群情激愤打死了。
  海勒德倒是没什么反应,挺直腰板被摇光军扣着前行,任由额角鲜血淌下。
  那边战船上也开始下人,牧仁一看到穆摇光,便挤出人群上前:“将军!少主呢?”
  穆摇光没好气地转过头,扬了扬下巴。
  牧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隔着三艘船,看到穆暄玑正搀扶着戚暮山走下甲板。
  戚暮山刚走几步,忍了一路恶心终究没忍住,推开穆暄玑,别过身干呕起来。
  他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胃里除了海水就是雨水,吐出来的也只有苦水。
  穆暄玑被他推开,又来到他身前,帮戚暮山把鬓边垂落长发捋到耳后,轻轻顺着他的后背。
  “好点了吗?”穆暄玑关切道。
  戚暮山胡乱抹了把嘴,点了点头,吐过后确实好受很多。
  然而甫下了船,踩上实实在在的地面,他又顿觉脚底发飘,仿佛还随着海水颠簸起伏,险些迈不开腿。
  穆暄玑没体验过晕船的感觉,不知道戚暮山状况,但见他紧紧贴着自己,以为是吐了还难受,便也紧紧搂过他的肩膀走。
  不远处,花念和江宴池见着人忙跑了过来,面上又忧又喜。
  “公子!”江宴池抽着气,想去扶戚暮山,又缩回了手。
  戚暮山戳了戳穆暄玑的肩头,穆暄玑立马会意,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但戚暮山还没恢复过来,刚走出一步便控制不住身体前倾,这一倒三双手都伸了过来。
  江宴池稳稳接住他,紧张道:“公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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