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嚯,这匹布好。”墨如谭捧着一段锦布赞叹道,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侯爷觉得如何?”
  没有回应,他转头看向戚暮山,却见戚暮山看着另一边,接着迈步走向一匹黑锦缎,拿起来仔细端详。
  墨如谭来到他身旁:“侯爷有相中的了?”
  戚暮山摩挲着锦缎上的织纹,光滑平坦,柔软易折,虽然外观相似,但不是阿妮苏那身礼服用的面料。
  “没有,看着有些熟悉,好像在织物楼见过差不多的。”
  纪迁道:“江南织造坊为南溟织物楼供销布匹,侯爷在织物楼见的可能是上半年的旧款了。”
  戚暮山问:“这般精巧的织工,想来造价不低吧?”
  “的确,侯爷手里拿的云锦和小女方才介绍的那些布匹,皆出自高品绣娘之手,这些布匹品质上乘,绣工别致,其他地方可没有,价格自然要往高了抬。”
  “这一匹要多少?”
  “一千文。”
  戚暮山不禁挑眉,这一匹在南溟可不止一千文。
  墨如谭察觉他神色有异,打趣道:“侯爷可是嫌贵了?”
  戚暮山莞尔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织工,不应只有一千文。”
  墨如谭下移视线落在戚暮山手上,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被黑色云锦衬得更显苍白:“哦?那侯爷觉得该值多少?”
  戚暮山侧头,迎上墨如谭的注目,缓缓掀起他的眼帘,一字一顿道:“一千两。”
  -
  入夜。
  一行人不了了之地回到客栈时,程子尧也被府衙侍从送回,脸色已与平时无异。
  三人分完房,戚暮山等墨如谭一走,就去找来纸笔,接着递给随程子尧一道返回的江宴池。
  而程子尧没走,站在他们面前,低声问:“侯爷,您为何要下官装病留在孟知府那边?”
  戚暮山垂眼看着江宴池在纸上作画:“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程子尧道:“您白日对下官的暗示,不就是这个意思?”
  戚暮山抬眼望去,轻笑一声:“我当时只是看不惯他俩客套,但你要觉得我别有用意,那也确实,不然你也不会照我的意思去做了。”
  程子尧了然,往桌上瞥去,顿时明白戚暮山为何让江宴池假装自己仆从一同留在府衙——那纸上画的赫然是孟道成府邸的结构图。
  “大致就是这样了,公子。”江宴池说,“还有些偏僻的地方我没能接近。”
  戚暮山粗略打量:“很好,接下来就等孟道成了。”
  程子尧忍不住发问:“等会儿,侯爷,我们不是来查陈术的吗,为何要先从孟知府着手?”
  “陈术估计早就接到消息做好了准备,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凡事都会留痕,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需要另请高人来帮他遮掩,放眼整个林州足以欺上瞒下的人,孟知府算一个。”
  戚暮山见程子尧深以为然的表情,抿了抿唇:“但这只是我的拙见,少卿大人如有异议,也可指点一二。”
  “可我觉得您说的对。”程子尧凝视着那双似笑非笑的黑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侯爷有所不知,我祖籍是林州玉田县人,家有阿姊曾在江南织造坊做女工。”
  戚暮山有些意外。
  “七年前我还在准备科举时,阿姊告诉我坊中近来在钻研一种新式织工,可以将香料等粉末缠入棉丝织成布匹,并且遇水不散,由此制成的衣物自带香气。”
  程子尧说着,神情悲伤:“可是后来,阿姊发现她们所用的不再是香料,而是另一种东西。”
  戚暮山大概猜到之后发生了什么,略蹙眉头:“是什么?”
  “我不知道。”程子尧摇头,“阿姊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就遇害了……家父去报官,玉田县县令不管,就推给沛江县县令,沛江县县令便断定阿姊是遭贼人奸杀,草草结案。可我知道,是他们有意压下此事。”
  戚暮山愣住:“所以你……”
  程子尧略微点头:“我这个人没什么志向,当官就是为了查明当年的真相,可也就是当了官才知道,很多时候不是不愿意,而是有人不许。”
  戚暮山瞟了眼江宴池,示意他退下。
  程子尧见状,立马正色道:“不好意思扯远了,侯爷。”
  他清了清嗓:“下官后来重调卷宗时,发现织造坊给织女发放的工钱明确计入在账的是每月六千文,但实际到手仅三千文,饶是中间扣去税钱,也不应差那么多。织场约有女工两千人,合计来每月少了将近六百两。恰逢上月御史官上奏孟知府在林州有敛财受贿之嫌,下官便将此线索上报……不成想,竟成了‘污蔑’之词。”
  戚暮山望着青年眼底倒映的烛火,张口欲言,却觉一股寒凉袭来,惊得他一阵急咳,吓得程子尧忙去扶他:“侯爷您没事吧?”
  戚暮山很快止住咳嗽,对上程子尧的视线,声音微哑道:“没事……你放心,他们不许,我许你。”
  第74章
  “殿下, 侯爷,南溟王送来的文书都在这了。”
  孟道成双手奉上一封文书,递给戚暮山。
  戚暮山接过文书翻阅, 入眼满纸满页的南溟文。孟道成小心打量着他, 试探性地说了句:“侯爷, 后面有译文版。”
  戚暮山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慢条斯理地看完一页, 接着往后翻页。
  “什么时候送到的?”
  “今天一早信使就来敲门,他一来下官就立刻派人去通知二位了。”
  戚暮山闻言,深深看了孟道成一眼,皮笑肉不笑道:“真巧啊,昨日才念叨,今早就送到了。”
  他的脸色较昨日更显疲惫, 加之嘴角勉强扯动的笑意,整个人看着愈发病恹恹的。孟道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于是笑说:“估计是因为殿下和侯爷昨日方到林州的缘故吧。”
  戚暮山迅速翻完南溟文的部分, 留下译文交给墨如谭和程子尧:“与我在南溟知晓的一样。”
  墨如谭一目十行地读着,逐渐皱起眉头:“侯爷, 这文书里提及的‘墨石’是何物?”
  “他们交易用的暗语, 应该是黑硝一类的东西。”
  墨如谭顿时抬头与戚暮山对视, 看着对方毫无波澜的眼眸,惊讶道:“黑硝?好他个陈术!还胆敢触犯天子名讳,真是胆大包天!”
  文书里详细罗列了自洛林匪患, 至兴运镖局私运墨石,终被黑骑查获的一系列罪证罪词,尾页盖有南溟王及鉴议院各司的印章, 证据确凿,眼下足以缉捕陈术。
  墨如谭:“现在就派人去把他抓过来。”
  “慢着,殿下。”戚暮山拦道,拿走墨如谭手中文书,“陈术确实罪大恶极,但我觉得单凭一个陈家未必能完成这场跨越昭溟两境的交易。”
  墨如谭稍稍眯起眼:“侯爷的意思是?”
  “陈家既在林州一枝独大,想来还有其他家族攀枝依附,单靠这纸文书顶多抓个陈术,可要想清算陈家在林州布下的商路,还需待到时机成熟,再一网打尽。”
  戚暮山把文书还给孟道成,意味深长地一笑:“烦请知府大人保管好这封文书,这里面的东西足以摧毁陈家三代基业,大人务必妥善保管。”
  孟道成俯首躬身,叫人看不清神情,只低声说:“下官定不负侯爷所托。”
  -
  离了府衙,天空难得放晴,正阳高悬头顶。
  戚暮山向墨如谭打听了林州最大的几家酒楼,一番考虑后,最后敲定打道去往人少清净的瑞芳斋。
  程子尧同他相对坐于马车里,问:“侯爷,瑞芳斋可是有什么线索?”
  戚暮山靠着身后软垫,将脸埋进轻裘毛领里,整个人缩在一边,闭目小憩:“没有。”
  “那为何要选这家?”
  “吃饭。”
  “……”程子尧面露无奈,觑了他身旁墨如谭一眼,发现墨如谭正盯着戚暮山看,“但这家瑞芳斋空有名号,华而不实,下官觉得还是另寻一家寻常食肆为好。”
  戚暮山一动不动,透过毛领,沉闷道:“殿下怎么觉得?”
  “本王听小侯爷的。”墨如谭似乎没注意到程子尧的视线,托着脑袋斜睨戚暮山。
  见他俩意见相合,程子尧只得悻悻缄口。
  墨如谭默默注视着戚暮山紧闭的眼眸,那双眼平时恰似春水轻泛碧波,此刻又如假寐的野狼般时刻警觉。
  他忽然伸出手,戚暮山便睁开眼,垂眼看着墨如谭挑去裘衣上不知何时沾染的一片桂花瓣。
  “侯爷昨晚没休息好吗?”墨如谭将那片花瓣丢到车外。
  “嗯,可能不习惯林州的水土吧。”
  “那等去完瑞芳斋,侯爷先回客栈歇息,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和程少卿就好。”
  戚暮山挪移目光,与程子尧交换一道眼神,而后重新阖上眼:“……嗯。”
  -
  孟道成拿着文书进到书房,便随手丢到桌上,接着在书柜前一通翻找。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