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戚暮山忽然想起一个人:“他和梁方非什么关系?”
  吴邈似乎被问住了,回忆半天才蹦出一句:“好像……没见他们有来往。”
  戚暮山蹙眉沉思。
  梁方非曾受过陈术恩惠,又在其手下办事,后辗转来到万平,若说与陈岱一点来往都没不大可能,想来多多少少也受过他的接济。
  吴鸿永既然要抢夺梁方非手中的玉扇,应是与陈岱发生了争执。搞不好,梁方非可能并非单纯病故,而是死于两家争斗。
  戚暮山继续问道:“那你和梁方非,可有来往?”
  吴邈回答:“下官与他素未谋面。”
  戚暮山:“素未谋面还揪着人家的遗物不放?”
  吴邈沉默了一瞬,随后说:“他在林州犯的命案被告到大理寺来,是下官的叔父替他摆平的。”
  戚暮山同墨卿对视一眼,这一年来从林州翻到大理寺的命案,只有程净秋案。
  “你还知道什么?”
  “梁方非还是江南织造坊的坊主时,手下有个女工触犯织造坊条规,便罚了她两个月的工钱,不成想她竟受不住打击自缢了。那女工家里有个弟弟,就是现在的大理寺程少卿,对县衙的审理结果不满,便告到了州衙,后来又将此案推上大理寺重审。”
  吴邈冷笑一声:”真是个执着人,但若是由着他查下去,届时林州许多官员都要被查,于是孟道成借与家叔的一点故交,让他打点了大理寺的人。”
  这些话和程子尧所言以及卷宗都有出入,戚暮山质疑道:“照你这么说,那女工如果真是自缢而死,为何要被伪造成遭人谋害?”
  吴邈眼神闪烁:“还不是因为程少卿定要讨个说法,不查出凶手绝不罢休。”
  戚暮山盯着吴邈,肃然道:“不,因为程净秋确实是被人杀死的。”
  “……”
  “程净秋触犯的条规是发现了织场的秘密,梁方非出于灭口杀死了她,事后再交由陈家处理后事。而孙延,作为当时目睹这一切的证人,自然也被萧家改了口供,所幸梁方非需要这个人证,没继续灭他的口,使他得以逃到万平来投奔你寻求庇佑。”
  窗外忽地刮进寒风,直往戚暮山衣袖里钻,他忍不住轻咳几声,而后接着说:“不过后来孟道成一倒台,林州陈氏跟着覆灭,他看到事情出现转机,试图弃暗投明,所以他在你们这就成了最大的隐患,没错吧?”
  吴邈静默片刻,低低地笑了起来:“基本不错,但有一点侯爷猜错了。”
  “哦?哪一点?”
  “孙延能活到现在,可不单因为他知情……”
  吴邈话音甫落,挣开不知何时松脱的绳子,抡起背靠的桌脚,朝前砸去。
  墨卿眼疾手快推开离得最近的戚暮山,抬臂挡住袭来的木桌。
  木桌顷刻碎裂一地。
  然而下一刻,却见吴邈劫持住戚暮山,那匕首抵在他颈侧,喝道:“别过来!”
  墨卿刚迈出的一步立即顿住:“晏川!”
  “再靠近我就杀了他!”吴邈拖着戚暮山往舱门缓步挪动,“把外面的人都撤了!”
  墨卿拔剑,怒道:“你敢动他就别想活着离开!”
  “我活不活无所谓!”吴邈紧了紧手中匕首,迫使戚暮山仰起头,裸露出苍白又脆弱的脖颈,“退后!我说最后一遍!”
  墨卿咬牙,但还是停下步子。
  吴邈一手持刀,一手在戚暮山身上摸索。
  “你藏得也很深……”戚暮山本就没多少气血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孙延。”
  话罢便听耳旁响起哂笑:“侯爷果真是聪明人,只可惜啊,慧极短命。”
  他摸到藏在戚暮山怀中的玉扇,挑衅般地凑近耳畔低语:“那下官就替侯爷收下了……”
  突然,剑光乍现。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只原本持刀的手,连带着整条手臂猝然坠地。
  孙延后知后觉地捂住冒血的肩膀惨叫。
  戚暮山迅速接住脱手的玉扇,抬眼看向剑主。
  玄铁落,寒泉止。
  第86章
  墨卿恍然明白为何会觉得望楼上的身影眼熟了:“……穆少主?!”
  穆暄玑淡淡瞥了眼墨卿, 随口说了句“见过瑞王殿下”,便走向戚暮山:“没事吧?”
  戚暮山:“没事……哎,别看了, 一会儿就结痂了。”
  穆暄玑指尖从他颈侧滑落, 停在狐裘裂口处, 眸光微暗:“对不起,把你衣服弄坏了。”
  既要斩断孙延的手, 又要不伤到衣服, 属实是有点困难。戚暮山见那处裂口划痕不深,只裂在狐裘表面,但附近还沾着血迹,像是雪中红梅,无所谓道:“无妨,保住玉扇要紧。”
  接着他回头, 看向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的孙延,断臂的剧痛令他再说不出话,只能微弱喘息。
  “放弃吧, 孙延。”
  穆暄玑闻言微讶:“他就是孙延?”
  戚暮山颔首,蹲下身拽起孙延的后发, 问:“是你杀的程净秋吧?”
  声音卡在喉咙口, 孙延虚弱地点了点头。
  戚暮山冷笑:“怪不得在林州查不清楚, 原来是早就躲到万平来了。”
  墨卿尚且有些云里雾里的:“晏川,到底怎么回事?”
  戚暮山松开孙延,扶过穆暄玑递来的手起身道:“六年前, 江南织造坊研制出一种能把香料缠进丝线的织工,陈术伙同梁方非从邻近会宁运送黑硝矿过来,尝试将黑硝织进布匹。当时的织场女工程净秋偶然发现这个秘密, 所以遭到梁方非灭口,而梁方非委派的杀手正是他,孙延。”
  “女工的死并非程净秋个例,但都被人有意压下。之后梁方非与孙延逃逸到万平,吴侍郎不仅替他们遮掩,还让孙延以侄子的身份化名吴邈留在手底下办事,那时正值新帝登基,朝中人员更替,恰方便吴鸿永安插个眼线进来。”
  墨卿听罢,看着孙延的眼神一时有些复杂:“吴录事,你还有何狡辩?”
  孙延缓慢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没了,殿下……”
  “殿下。”戚暮山微叹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怜悯,“先找人给他止血吧。”
  -
  瑞王护卫迅速收拾完残局并押走了孙延,青云舫内便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幸会,穆少主。”墨卿朝穆暄玑作揖道,身旁罗青青跟着福身行礼。
  穆暄玑客套地分别回了一礼:“见过殿下、罗姑娘。”
  他的五官不同于昭国人,瞳色也相当奇异,像镶了两块蓝宝石上去,叫罗青青都不由多看了一会儿。
  “少主怎会在此?”墨卿问道,视线在穆暄玑与戚暮山身上快速游移一瞬。
  穆暄玑眼睛都不眨就说:“路过。”
  墨卿:“……”
  戚暮山隐隐觉得两人似乎不太对付,毕竟两位都是亲王,还是异国的亲王,于是赶紧挡在他们中间道:“别站着啦,坐下说坐下说。”
  罗青青也极有眼力见地补了句:“对对,三位在此安坐片刻,奴家再去拿新的糕点来。”
  不过原先的木桌被孙延打散架了,他们只好去到坐榻。
  然而这样又有问题了,瑞王和少主分坐在案几两侧,戚暮山理应和墨卿一边,可对面的家伙前不久刚因为他和瑞王的事糟心,好不容易才哄好。
  于是他就这样站在榻前一动不动。
  墨卿不禁抬眼:“晏川,怎么不坐?”
  戚暮山听罢,身体已朝向墨卿那边,正要迈开步子,手腕倏地被人攥住拉了过去,伴着身侧响起略带轻佻的声音:“是啊,怎么不坐呢,侯爷?”
  墨卿微愣,眉峰不易察觉地一抽。
  戚暮山干笑道:“殿下别见怪。”
  穆暄玑扬起眉毛道:“这有什么奇怪,侯爷在南溟不都习惯了?”
  戚暮山不动声色,暗自掐了把他的手心,示意穆暄玑别再说了,却被反手握住。
  有案几阻挡视野,墨卿没看到两人桌下的小动作,权当理解南溟的民风,随后清了清嗓,正色道:“说起来,感谢少主今夜两次出手相助。”
  穆暄玑道:“不客气,殿下平安就好。”
  墨卿道:“正好我有一事想请问少主,不知少主可愿解答?”
  穆暄玑道:“殿下请讲。”
  墨卿缓缓挪移目光,落在戚暮山肩袖红梅上:“是少主的黑骑在帮忙调查吧?”
  穆暄玑坦然道:“是。”
  墨卿没有细说哪一桩案子,但听穆暄玑的语气,便知他心中有数:“也是你取得的玉扇吧?”
  “这可不止一事了。”穆暄玑哂道,而后颔首,“不过,也是。”
  “所以……”墨卿顺着红梅枝桠攀到枝头,注视着戚暮山的眼睛,“你还知道什么?”
  穆暄玑倾身抵住案几,稍一侧头,说:“殿下觉得我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
  戚暮山别过眼,恰对上穆暄玑投来的视线:“是我擅自主张了,请殿下恕罪。”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