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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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既然将托娅接到了瓦隆,我自然会为她主刀。”穆天璇顿了顿,“但是你派阿木古朗上前线时,就已经做好了牺牲他的打算,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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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山野寂寥。
  传信的士卒爬上山坡,对穆摇光说道:“将军,斥候侦察到守备军正在整顿阵型,似有进攻之意。”
  穆摇光端详着手中怀表,又举目望向满当的圆月,说:“是时候了。”
  那士卒瞥了眼怀表,稍显踌躇道:“真的要这么做么,将军?洛城马上就快攻下了啊。”
  穆摇光看着士卒澄亮的眼眸,指了指他背后:“你听。”
  士卒顺着将军手指的方向回过头,目之所及是疲惫的同袍,放眼望去,除了无尽的山脉,就是幽暗的林影。
  “听……什么?”
  “有马蹄声。”
  下一刻,一支昭军旌旗踏月而出,猎风卷走滚滚尘土,无数银甲卫闪着月光朝洛城奔涌而去。
  驻扎沱江的溟军没能阻截援军,亦或没来得及阻止,但不管如何,接下来再想攻洛城恐怕相当艰难了。
  “不能浪费太多精力在此。”
  穆摇光合起表盖,半掌大的盖面上,一个短发女人正冲他回眸微笑。
  “计划不变,今夜九时,务必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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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天璇在乌芙雅惊愕的目光下继续道:“你推演沙盘时我看过一眼,沿南海行军的那支队伍,去的是洛城南岸的镇海关吧?”
  乌芙雅的脸色有些难堪,咬牙道:“哦?所以呢?”
  “玄鹰告诉我,这队辎重运的并非粮草,而是你早从昭国走私来的黑硝。当然,你早就将黑硝制成了炸药,他们只需负责把炸药藏在镇海关下的岩洞里,等到十五夜,潮位涨至高时,便能毫不费力地摧毁镇海关。如此一来,溟国东南与昭国的航道就彻底连通了。”
  乌芙雅沉默了片刻,冷笑一声:“你知道又如何?你难道还想置溟军于不利么?”
  穆天璇却淡然地勾起嘴角:“溟军大胜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我若是不赞成你的计策,这支辎重队连边境都出不去。”
  乌芙雅深知此言并非玩笑话。
  “只不过,你或许低估了阿木古朗的决心。”穆天璇忽然说,“你身为他的母亲、师长、楷模,被那所谓的滔天仇恨冲昏头脑时,他又会怎么想呢?”
  “阿木古朗……”
  “正如你告诉他,摧毁镇海关是此战关键。那孩子聪明又敢为,他会想,要比母亲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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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城郊,战鼓声震天响。
  戚暮山好说歹说劝服花念留在帐中养伤,又被江宴池好说歹说摁在帅帐主座上听候前线军报。
  江宴池带回的援军与洛城残余守备军趁着夜幕发起进攻,他们没有大规模冲锋,而是分成小队从四面八方包围溟军驻地。
  海风自远方无尽的黑暗中侵袭呼啸,带着咸湿的气息。
  “弓箭手准备!”穆摇光一声令下,弓兵们迅速搭箭拉弦,瞄准若隐若现的昭军。
  “放——!!”
  夜色里传出一声声惨叫,一个个生命在箭雨中消亡,但守备军并未停滞不前。
  戚暮山审视了一遍又一遍羊皮纸,说:“北线有支溟军正在靠近,我们务必在此之前速战速决。”
  江宴池说:“我可以带兵去阻击。”
  戚暮山摇头:“军中马厩和粮草被烧毁大半,恐怕抽不出足够的兵力阻击,等御林军的辎重队赶到,至少也要明日此时。”
  若真等到那时,就不知是昭国的援军先至,还是溟国的援军先至了。江宴池清楚戚暮山在拿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作赌,可是除了殊死一搏,似乎也别无他法。
  但他们不都是为这一死而来的么?
  “至于南线这边……”戚暮山稍稍眯起眼,思忖道,“这支溟军应是要攻占镇海关,南海那边如何了?”
  被问询的斥候说:“战船已全部列阵完毕,姜提督都亲自上阵,就等候南溟这帮宵小。”
  戚暮山无言地颔首,眼底却更凝重几分。
  江宴池见状问:“有问题?”
  戚暮山点了点羊皮纸上写着镇海关的标注:“你们有谁熟悉这里的地形?”
  没人吭声。
  在昭国数以百计的沿海城防中,镇海关只是最为寻常的一个,而且远离洛城战场。无论溟军占领与否,于他们并无甚裨益。
  可戚暮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反击战还在持续,士卒的呐喊、刀剑的碰撞、苦难的呻吟,在夜色中交织回响。
  太安静了。戚暮山想,在万籁俱寂中想。
  从昭国走私到南溟的黑硝数量,远不止墨如谭供认的那么点,乌芙雅必然想方设法搜集黑硝,更何况洛城是溟军的主攻地带,总不会袭击营帐时就耗尽所有火药。
  除非,他们将火药集中在了某处。
  下一刻,玄青忽然闯入:“侯爷!溟军突破咱的包围往南逃了,都尉没等您号令就率兵追击了!”
  戚暮山像是猛地惊醒,强压下玄霜蛊不合时宜翻涌的气血,咬紧牙关。
  ——他明白了,穆摇光要引他们与镇海关一起陪葬。
  -
  乌芙雅极轻极快地笑了一声,笑声却十分悲凉:“哈,我还真的,没考虑到这点呢。”
  “没关系,至少在他心中你是个好母亲。”穆天璇缓缓说着,唇角再次浮现出一丝笑意,“生不由他,但他能选择为你而死。”
  乌芙雅仰头看着穆天璇的脸,看着那张慈悲怜悯的面容,不知怎的,这颗杀夫弃子都没法撼动的心忽然跳了一下,忍不住在她脸上多停留片刻。
  乌芙雅对她太好奇了,从被捕至今,这个女人所展现出的柔情与冷酷,都不是一个普通医官所应有的,她比穆天权更像君王,仿佛这才是她与生俱来的面貌。
  一缕可怖的情绪瞬间占据阶下囚的身躯,乌芙雅试探性地开口:“你……究竟是谁?”
  穆天璇却反问道:“我是谁于你很重要吗?”
  这一问,竟让乌芙雅浑身战栗起来:“哦,你是……你是……!”
  她愈是惊恐,女人的笑意就愈发温和,那笑起来的模样,便更叫乌芙雅觉得熟悉。
  “本是同根生,我既能是娜玛,也能是阿黛尔。如果临死前得到阿黛尔的宽恕算是种慰藉,你可以当我是她。”
  乌芙雅瞬间脱了力,跪坐在地,毫无知觉地,眼尾沾上一滴真情实感的泪珠,随之颤动。
  这个拨弄了朝堂风云十五载的权臣,大概再也挺不起她的脊背了。
  而最后彻底击溃她的,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没有任何动容。
  女人走出关押乌芙雅的牢房时,见穆玉衡正捧着一本文书作记,待她走近了方停笔。
  “母亲,最后那些话要写进去吗?”新任书记官平静地问。
  女人低垂眼睫,遮住晦暗的眸色,说:“写。”
  第121章
  明月当空, 前来救援洛城的苍郡义军没有料到,奇袭琉川、败退杨之欣的溟军只是一群见势不对就撤退的蛮人。
  他们身骑快马,在月下追击试图脱逃的溟军。
  戚暮山已急命传令兵前去阻拦, 但军中马厩被烧得只剩几匹老马, 或是马蹄受了伤, 恐怕追不上苍郡义军的速度。
  犯难之际,因着小儿投军入伍而尚且留守洛城的马场主, 立刻将所有年轻力壮的骏马尽数上缴充了军。
  不过和南溟战马相比, 这些骏马还算不上优良。
  戚暮山将目光挪向城外战场,残余溟军仍在浴血奋战,尽可能拖住一部分守备军,随后他看向江宴池。
  江宴池眼角一抽,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骂骂咧咧地翻身上马, 随戚暮山冲进战场。
  “兄弟我生平烧杀抢掠,都是因为你!”江宴池咬牙切齿道。
  戚暮山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
  江宴池挥舞长枪,刺入一名骑兵的胸口, 随即甩开尸体夺走缰绳,狠狠地喊:“我不后悔!”
  突然, 马蹄声若惊雷碾地, 震颤自地底涌来, 连空气都似为之战栗。
  两人皆是一愣,这不是援军的声音,那只能是另一支溟军, 可按理来说斥候来报时北线溟军尚未渡江,怎会在这时赶到?
  江宴池凝神倾听,很快从杂乱无章的轰鸣中辨别出来者的数量并不多, 倒像是一路小队。
  然而不等他开口,身旁戚暮山已然调转马头朝夜幕奔进。
  江宴池紧跟在他右翼护卫,眼见双方越来越接近,戚暮山却没有丝毫要减速的举动。
  再这样下去会——
  江宴池的思绪在看到为首的银鞍黑马时,看到马背上那人惊愕的双眼时,猝然绷断。
  而就在下一刻,戚暮山命道:“我要那匹!”
  江宴池:“遵命!!”
  穆暄玑凝眸处,忽见戚暮山驾着马踏尘而来,思念乍起,惊惧骤生。那是一道最不应该出现在此的身影,可他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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