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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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真是感谢神农氏。”林熄虚声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姜成微笑道。
  “我想知道。”林熄微微抬眼:“那束玫瑰是……”
  只见病房另一端的桌面上,赫然摆着一大捧红玫瑰,看得出来这捧玫瑰曾经开的十分旺盛。不过过了这些天,即使有最好的营养液,人工培育的娇贵玫瑰还是有些枯萎。
  鲜红的花叶变成殷红色,如同浓稠的血绸缎在桌面缓缓流淌,在洁白的病房中落下夺目一笔。
  “是您的男友带来的。”姜成说。
  “赫拉的花园。”林熄轻声说。
  “我对玫瑰没有太多的研究,但我知道冬天的玫瑰十分难得。”姜成道:
  “他带着玫瑰闯进来,我们都吓了一跳。在您昏迷期间,他一直没有离开,守在重症监护室,几乎不眠不休。我们想劝他去休息,但他不听任何人的。”
  林熄抿了抿唇,沉默不言。
  “不打扰您休息了。”
  姜成下午还有手术,先行离开,留下林熄一个人在病房里。
  神州今天是个晴天,苍穹已经基本修复,窗外的日光倾泻进来,空中花园的腊梅在雪中灼灼,晴空湛湛,一切又恢复到了原先的宁静。
  病房里很安静,林熄注视着那束玫瑰,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窗外云霞似火烧,门口传来响动,舱门打开,贺硝走进来。
  “晚上好,林小猫。”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脸孔,林熄才发觉自己对贺硝的脸竟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贺硝刮了胡子,洗了脸,浑身干干净净,摆脱了ICU中胡子拉碴的形象,又变得赏心悦目。
  但十几天的疲惫不是一两个小时的睡眠就能弥补的,贺硝虽然洗干净了,但浑身上下透露着浓浓的疲倦。
  尽管如此,贺硝见林熄没反应,他还是以尽量轻松的口吻问:
  “怎么了,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林熄还是没说话。
  漆黑的眼珠静静地注视着贺硝,贺硝却一反常态,没有和他对视,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直接交流,贺硝说话都像是自言自语:
  “不想见到我?”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贺硝不经意似的匆匆一瞥,竟难从那双眼里看出半点情绪。
  正此时,九尾送来了晚间口服的药物,打破了寂静。
  “我来吧。”贺硝说。
  九尾同意了,临走前在病房门口嘱咐贺硝:“董事长现在还是非常排斥接触,并且感到不安……他可能会抗拒吃药,这是正常的,小熄从小就这样,不愿意吃药,怕苦。”
  贺硝点头,病房里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再次陷入寂静。
  片刻沉默后,贺硝率先出声:
  “先吃药吧,按时吃药好的快。”
  林熄不出一言,却还是看着他,长久的沉默就成了尴尬,长久的尴尬就是驱逐,贺硝从那沉默里察觉到什么,抿抿唇,尽量以和缓的口吻说:
  “先吃药,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吃完药我就走。”
  林熄动也没动,还是看着他。
  贺硝将药送到他嘴边:“张嘴,林小猫。”
  林熄固执的要命,无声地抗拒贺硝的存在,贺硝感受到他的目光,对视的瞬间,气氛变得有些焦灼。一个不愿意走,一个不想留,最终这场几秒的对峙以贺硝的溃败告终。
  他站起身,平时极其暴躁的雇佣兵此时显得很平和,他没有发怒,深吸一口气,只是说:
  “我出去抽根烟。”
  神农医院没有设置吸烟点。
  夜幕笼罩神州大地,腕带上闪烁着白怀和温斯顿的消息,却无人回复。
  神农氏医院140层走廊尽头的病房外,贺硝靠着冰冷的墙壁,曲腿坐在地上,深深的疲惫与无力感包围了他,随之而来的还有极度的挫败感。
  这些感觉将他围绕,从昏暗的走廊阴影中伸出手将他向下拉拽,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好像永无止境的跋涉,沙漠中的旅人已经极度饥渴,他迫切地想找到一片绿洲歇脚,哪怕林熄只要给他一点点的回应就好。
  他为此翻过一座又一座沙山,在烈日下被炙烤,沙漠的风呼啸而过,却只留下一抹抓不住的气息,翻过沙丘又是一片海市蜃楼,林熄依旧遥不可及。
  他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到底要不要做,他长久的被这个问题困扰,星汉流转,腕带上显示时间4:28,贺硝被一点动静吵醒。
  他瞬间从倦怠的状态惊醒,雇佣兵的本能使他的肌肉先大脑一步,条件反射顺着声音的方向防卫格挡,“咚”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冰凉的触感传来,贺硝彻底清醒,看清了手下的人,眼神颤动一瞬:
  “林熄?”
  夜晚的走廊寂静又寒凉,林熄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纤细的一段脖颈被贺硝的手肘紧紧压在墙壁。
  顶楼的月光铺在病房前,割出一道明暗线,林熄笼罩在阴影中,在痛楚中蹙眉闭目,偏着头,苍白瘦弱的几乎不真切。
  “你怎么……”
  贺硝又是担心又是惊讶,话还没说完,被林熄打断:
  “我有话和你说。”
  他发声很艰难,声音干涩又沙哑,像是从嗓子中挤出来的,贺硝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失落了,急忙将他抱起来:“好,我们进去说。”
  他们回到了病房,林熄手脚冰凉,贺硝先给他焐手,温度计显示他的体温恢复正常,贺硝才缓声开口:
  “你想和我说什么?”
  林熄注视着他,半晌,说:
  “为什么回来?”
  贺硝的嘴唇张了张,却没有立即回答,夜色已深,远离了白天的喧嚣与纷杂,长夜模糊了一切黑白分明的界线,也模糊了一切难以明说的情感。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永无止尽的黑暗荒原,静了半晌,贺硝迟缓地说:
  “我以为……我陪着你,你会好受一些。”
  “为什么?”
  林熄问他。
  “我不知道。”贺硝胡乱揉了一把头发,深深垂着脑袋,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林熄。”
  “我在想。”
  贺硝双手交叉,望着天花板,良久,叹了口气,说:
  “如果我不是劣等基因,不必背负这样的仇恨,如果我可以很容易的买到一束红玫瑰。”
  “如果这个世界公平的话。”
  顿了顿,贺硝说:
  “我们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月光静静落在病房里,映着林熄的侧脸,沉默终于被打破。
  “我是个很现实的人。”
  贺硝低头看林熄。
  月光下林熄更显苍白,空荡荡的袖管可以隐约看见小臂上溃烂后留下的伤痕,皮肤只是薄薄一层,几乎可以借着月光,透过皮肉看见骨头。他声音虚弱,却依旧平静。
  “也没有幻想乌托邦的习惯,对于我来说,这些幻想的时间足够完成更多有价值的事情,为了公司利益。”
  林熄很少有吐露自己心声的习惯,他注视着贺硝,静静地告诉他:
  “如果你想要一个双向奔赴的伴侣,你需要重新考虑人选。”
  第193章 月光
  这句话很残忍, 但很现实,他们是活在现实里的人,在现实的挤压下没有妄想的余地, 现实像一间向内收缩的屋子, 挤压着物资匮乏的世界中的每一个人。
  林熄看着贺硝。
  他希望并且认为贺硝会知难而退, 此前他从没有给出贺硝正面回答, 现在他亲口告诉贺硝自己的想法, 亲手将贺硝推离。
  贺硝会退缩的, 他想。
  “你是觉得,自己是可替代的?”
  贺硝打破寂静。
  林熄神色出现一丝异样,而后极快恢复平静:
  “我只是觉得,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你也说过, 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非你不可。”贺硝站起身, 俯视着他:
  “如果不是非你不可,我就不会在这浪费这么多时间。如果不是非你不可, 我就会恶狠狠地用言语重伤你, 告诉你这不可能,这不现实,告诉你你就是个爱做梦的傻*。”
  他斩钉截铁,几乎掷地有声, 林熄先是被他这番“冷嘲热讽”的反话说的愣了片刻, 而后,在贺硝幽怨又愤恨的注视下, 他轻轻的笑起来。
  像细碎的风铃在月光下发出一点细腻的响声,朦胧又轻缓,好像穿过旷野的寒风最终化为一抹细细的微风。
  “你还笑?!”贺硝问完这一句, 自己也笑起来:
  “林熄,你没有一点心吗?你才是被辐射的那个吧,如果不是我,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早就该伤心欲绝一头撞死在苍穹上。”
  林熄还在笑,贺硝从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他笑了好一阵,笑到断断续续的咳嗽,贺硝坐下来给他拍背,林熄抹了抹眼角,才说:
  “可是苍穹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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