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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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翌不紧不慢地开口:“扬州刺史上给朝廷的奏折里,已经详细说明了沉船事故的原因是超载。你们漕帮是觉得,反正运输的是难民,所以就随便找艘船打发掉是吗?”
  “胡说!”赖江双拳狠狠捶在桌上,“田崇文当初和我说,难民有一百余人,我都安排好运输的船只了。后来临出发前,又告诉我实际有三百余人,足足多了两倍!我跟他说,今日之内肯定运不走,就是想超载都塞不下!田长史却一口咬定是漕帮隐瞒了船只,还自己指定了一艘船。可那艘船根本不是我们漕帮的,不仅来路不明,还年久失修,最多只能容纳二百余人。”
  “所以,漕帮最后是用只能容纳二百余人的船,装载了三百难民。”萧翌看着赖江,平静地说道。
  赖江瞳孔骤然收缩。“我除了装,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那船可是那狗官亲自验的!”
  “田崇文?”陆珩冷笑一声,“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长史大人’在扬州已经十年之久了。”
  萧翌轻笑一声,指尖蘸着茶汤在案几上画圈。“吏部的徐樟上月刚纳了第九房妾室。”水痕渐渐勾勒出扬州舆图的轮廓,“巧得很,那女子是田崇文嫡亲的外甥女。”
  赖江喉结滚动,冷哼一声,满脸不屑:“朝堂阴险,全是小人。苦了我漕帮的兄弟,都被你们这些豺狼虎豹给害了!”
  “此事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走吧。”萧翌摆了摆手,神色恢复了几分清冷 。
  赖江怎么也没想到,萧翌竟如此轻易就放他离去,一时有些呆愣,不知所措。今晚前来之前,他已抱定了慷慨赴死的决心,全然没料到会是这般结局。可他心里清楚,萧翌虽放他一马,田崇文却绝非善茬,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和漕帮。
  萧翌一眼便看穿了赖江的忧虑,直言道:“赖帮主放心,有本王在,事情真相未查明之前,谁也动不了漕帮。”
  “二哥,”何临书满脸疑惑,“你为什么要把他放走?”
  “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处,难不成我还要替他们付房钱不成?”萧翌神色淡然。
  “啊?”何临书挠挠脑袋,完全摸不着头脑。
  “看样子,是田崇文拿沉船之事威胁漕帮,逼他们为自己卖命。”陆珩在一旁分析道。
  “沉船不是因为超载吗?”何临书依旧困惑不已。
  “哪会有那么多意外与巧合。”萧翌冷哼一声,言语间满是深意 。
  历经近三个月的跋涉,众人终于在春日的蒙蒙细雨中,抵达了素有千古繁华之称的扬州。一下船,张亦琦便目不转睛地打量起这座千年古城。眼前的扬州,处处充满诗情画意,令人沉醉。琴音、歌声、乐声交织在一起,连绵不绝。运河穿城蜿蜒而过,流水潺潺,波光粼粼。两岸秦楼楚馆林立,一片歌舞升平之景。桨声欸乃,水纹荡漾间,不时可见佳人婀娜的身姿。张亦琦在21世纪也曾到过扬州,可此刻眼前的扬州,与记忆中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完全重合,毕竟这中间横亘着一千多年的悠悠岁月。“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王朝更迭,历史兴衰,在时光长河里,不过是过眼云烟。
  因知晓此次萧翌是微服私访,张亦琦本以为众人会寻个客栈落脚。然而,没走多远,一个黑衣男子便匆匆赶来,见到萧翌,竟十分恭敬地跪地行礼。
  “殿下,属下已找好住处。”
  萧翌神色随意地抬了抬手,应道:“辛苦。”
  黑衣男子迅速环顾四周,而后靠近萧翌,低声汇报了些什么。只见萧翌顿时俊眉紧蹙,怒声喝道:“胡闹!”旋即大步向前走去。
  张亦琦满心好奇,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本想向沈冰洁询问,可瞧她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只好强压下这份好奇心。
  “叶临说了什么?”何临书同样好奇不已,在一旁小声嘀咕,“二哥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刚刚那个人叫叶临?”张亦琦问道,“他是什么人?”
  “他和徐福一样,都是二哥的护卫。”
  叶临考虑得十分周到,提前雇好了三辆马车。张亦琦与沈冰洁同乘一辆,一靠近沈冰洁,张亦琦便忍不住感慨,她果真如名字一般清冷,即便在这阳春三月,坐在她身旁,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丝丝寒意 。
  第32章 湖影锋声(一)
  沈冰洁缄口不语,张亦琦自然也不会刻意找话来打破这份沉默。
  马车缓缓地在城中行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许久之后,才在一座临湖别院的门前停了下来。叶临自幼便跟随萧翌,对这位广陵王殿下的喜好了如指掌,因而寻来的这座别院,简朴中透着雅致。张亦琦初到齐朝时,一直住在张家村的茅草屋,后来离开张家村前往玉门关,途中虽在客栈和驿站住过几日像样的房子,但时日不长,再后来进了军营,便一直住在帐篷里。如今能住进这般美好的江南别院,张亦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小激动,暗自想着,要是能住上湖景房,那可就再完美不过了。
  雨已然停歇,院子里干净整洁,崔致远早已在堂屋中等候多时。
  张亦琦见到他的那一刻,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不禁脱口而出:“崔将军,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京城吗?”
  崔致远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并未言语。
  其他人也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萧翌神色冷峻,撩起衣袍坐下,质问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原来刚刚叶临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二哥,才让他如此生气。”何临书恍然大悟道。
  崔致远解释道:“我们行程至一半时遭遇刺杀,我用牛车将四位太医、两位军医还有吴二秘密送回了京城,自己则带着长宁公主和宋家小姐引开刺客,所以改变路线来了扬州。”
  张亦琦听后,心中一阵无奈,暗自思忖,难道身处权力顶端的人,每日都在这样的杀局中周旋吗?
  “你把宋婉瑜带到扬州来了?”何临书提高音量说道,“那二哥的行踪岂不是暴露了?”
  “我让宋婉瑜写了一封家书,说她还在玉门关。”崔致远顿了顿,看了一眼萧翌,“以她对殿下的深情,必定不会泄露半句,如此一来,宋相的人就不会知晓我们已将吴二押回京城。”
  “呵!”陆珩冷笑一声,“宋婉瑜对承佑还真是一往情深,只可惜承佑的行踪早就暴露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崔致远问道。
  “崔致远,你有所不知。”何临书回应道,“二哥在船上也遇到了刺客,是徐樟派来的。”
  崔致远正欲继续追问,长宁和宋婉瑜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二哥哥。”长宁见到萧翌,满脸欣喜。
  宋婉瑜走上前,先是俯身向萧翌行礼:“殿下。”而后含情脉脉地看向他。
  果真是扬州这方水土养人,长宁和宋婉瑜虽未佩戴金银首饰,只着江南寻常女儿家的装扮,但在张亦琦眼中,却比前几个月在军营时明艳动人许多,二人当真是标准的古典美人,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萧翌满脸的不悦,厉声说道:“你可是堂堂当朝公主,不在皇宫里好好呆着,却跑到扬州来,这像什么话!成何体统!”
  长宁冷不丁遭此呵斥,心里难免有些发虚,可骨子里的那股不服输劲儿却瞬间被点燃,小声嘟囔着反驳道:“我们同样都是皇帝哥哥的弟弟妹妹,凭什么就因为哥哥是男子,便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而身为女子,就非得被困在宫里,半步都不能踏出?”
  听闻这话,张亦琦在心底暗自给长宁竖起了大拇指,这超前的平权意识,实在令人佩服。
  一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张亦琦早已疲惫不堪,实在没什么兴致听这些权贵们高谈阔论,而且说来说去还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事儿。好在长宁和宋婉瑜都在场,众人也没过多纠缠,便准备各自回房休息。
  一提到回房,张亦琦心里便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她满心想着选一个风景秀丽、采光充足的房间,可再一寻思自己的身份,顿时泄了气,心里默默念叨着“罢了罢了” 。最终,一位中年妇女李妈妈领着张亦琦前往分配给她的房间。李妈妈是叶临雇来的管事,张亦琦跟在她身后,在宅院里七拐八拐,最后竟来到了靠近厨房的一处偏僻角落。
  眼前的景象让张亦琦满心失落,别说是欣赏湖景了,这房间的窗户甚至都只能对着过道。推开门,只见里面是一排大通铺。
  “请问李妈妈,这房间要住多少人啊?”张亦琦忍不住问道。
  李妈妈不假思索地回道:“你、秀秀和翠翠,还有厨房里的几个老妈子,一共六个。不过呢,秀秀和翠翠是那两位小姐的丫鬟,为了伺候方便,就跟着小姐们住到东院去了。我刚刚问过沈小姐,她说不需要你贴身伺候,所以你就只能住这儿了。”
  张亦琦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李妈妈已经把众人之间的主仆关系摸得一清二楚了。这么看来,若想住进离湖最近的上院,恐怕得从沈冰洁身上想办法了。湖景房是不敢奢望了,起码也得争取混个单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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