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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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福在一旁,不禁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幸好今日疏通及时,伤者虽多,但只死亡一人,就是那位身怀六甲的孕妇。也不知道她家人会不会听信这些谣言。”
  张亦琦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耐心解释道:“徐侍卫,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最好糊弄的。死了一百个人,大家会觉得是天灾;死了十个人,或许会有人认为是人祸。可倘若只死了一个人呢?他们根本不会去追究背后的原因,只会自认倒霉,觉得是自己命不好。又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命在朝廷高官眼里,连草芥都不如,不过是他们权力博弈的工具。”
  萧翌听了,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现在后悔叫我去救宋婉瑜了吗?”
  “有点。” 张亦琦毫不犹豫,坦诚地回答。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她要是真死了,像她爹这种冷血的人,想必也不会太过伤心。说不定还会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借机大做文章呢。这么看来,救了她还是更划算些。”
  徐福敏锐地察觉到萧翌和张亦琦之间弥漫着的那股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息,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叶临匆匆离开,给二人留出独处的空间。
  月色如华,为四周勾勒出一层朦胧的轮廓。萧翌静静地伫立在那儿,薄唇轻启,轻声唤道:“小满。”那声音仿若裹挟着缱绻的深情,又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愧疚,悠悠地在两人之间散开。
  “嗯?”正随意拨弄着衣角的张亦琦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闻声抬起头,目光不偏不倚,与萧翌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
  萧翌微微垂眸,似是在思忖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当初我射你那一箭……”话语一顿,眼中的歉意愈发浓重,像是饱含着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一句诚挚的“对不起”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似乎在回忆中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没事没事。”张亦琦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洒脱,“我大人有大量,从不翻旧账。”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真的不记恨我吗?”萧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微微皱眉,似乎对张亦琦的回答感到意外,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探寻到真实的情绪。
  “我为什么要记恨你?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算认识呢。”张亦琦一脸真诚地说道,目光坦然,直视着萧翌的眼睛 。她心里清楚,确实不能用现在的关系去衡量过去。回想起当初崔致远让她去救萧翌,她也是满心的不情愿。不过,这种真心话,她可不会傻到说出口,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
  萧翌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动,望着眼前这个率真的姑娘,爱意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再次低声说道:“对不起。”
  张亦琦身子微微一僵,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随即也缓缓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说实话,她有些不太习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萧翌这般低头认错的模样,为了缓解这略带尴尬又亲昵的气氛,她故作打趣地说道:“宋相手段高明,在朝中根基深厚,当初都能逼着你皇兄放弃所爱,另娶他大女儿为后。要是将来他逼你娶宋婉瑜,你该怎么办?”
  萧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反问道:“你这是担心了?”说着,还挑了挑眉毛。
  “我担心什么,又不是我娶。”张亦琦故作镇定,嘴硬地说道,眼神却不自觉地闪躲。
  “你那晚是怎么和许临书说的来着?怎么说到沈冰洁的时候,你那么有信心我能与满朝文武为敌,怎么真正涉及到你自己,就没信心了?”萧翌眼中含笑,不自觉的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张亦琦的额头。
  “不是,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张亦琦话还没说完,就瞬间反应过来萧翌话里的深意,顿时感觉脸上一阵发烫,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才刚开始谈恋爱,怎么就突然跳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萧翌,没想到却被他抱得更紧。
  “又害羞了?”萧翌轻声笑道,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第58章 风起扬州(五)
  此后的好些日子,萧翌忙得像是一阵风,整日不见踪影。那些有官职在身的人,也都跟在他身后,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许临书,也被萧翌安排了大大小小一堆杂事,每晚都能听见他叫苦连天,声音在夜色里悠悠飘荡。
  扬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叫卖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张亦琦每日的生活倒也惬意,跟着高先生钻研医术,闲暇时便读书、练字。兴致来了,就和杜娇妤一起穿梭在古老又繁华的街巷中,品尝街边的小吃,欣赏沿途的风景,感受着扬州城的烟火气。
  只是,这段日子里,长宁公主却沉寂了下来。以往那个张扬的她不见了,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眼神空洞,像是丢了魂。反倒是宋婉瑜,因为萧翌亲自救她的事,每日都神采奕奕。她精心打扮,可萧翌却始终没有露面。张亦琦每次在吃饭遇见她,都能看出她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女为悦己者容,只是这份心意,萧翌怕是半点都不在乎。
  张亦琦对长宁,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她本就对崔致远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崔致远和长宁之间的纠葛,她只当是旁人的故事。可是她对宋婉瑜就没有这么事不关己了。倒不是生气她惦记的萧翌,而是自己明明知道她惦记萧翌,还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掩饰自己和萧翌的真实关系,就有点像故意看宋婉瑜出丑的样子。总归来说,不太厚道。所以为了减轻心里的负罪感,还是不如不见得好。
  这天,阳光正好,微风轻拂湖面。张亦琦坐在临湖的长亭里,铺开宣纸,专心临摹王羲之的《兰亭集序》。长宁公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脚步有些沉重。张亦琦抬眼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练字。
  长宁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这几日,我一直在劝婉瑜,让她别白费心思了,二哥哥不喜欢她,可她就是不信,现在都不理我了。”
  张亦琦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长宁。只见长宁神色平静,眼中却藏着一丝落寞。长宁顿了顿,又接着说:“我现在懂你当时说的话了,为什么要喜欢那块冷冰冰的石头呢?换个人喜欢,不好吗?”她微微叹了口气,“你知道吗?我想了好久,才说服自己不恨你。”
  说起这些时日,长宁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浴佛节那天的场景。她常常想,如果那天张亦琦没和二哥在一起,如果张亦琦也在人群中,崔致远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张亦琦,而抛弃自己?其实,她心里清楚,崔致远已经放弃她了。若不是二哥下命令,崔致远或许根本不会回去找她。儿时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再次将她淹没。
  长宁的生母云娘,原是先许皇后身边的婢女。帝后情深,天下皆知。孝文帝的后宫虽有几位美人妃子,但不过是为了堵住谏臣的嘴。后来,许皇后突然离世,孝文帝悲痛万分,久久无法释怀。云娘相貌与许皇后有几分相似,一次,孝文帝在许皇后生前常住的寝宫醉酒,云娘看准时机,将自己装扮成许皇后的样子。孝文帝思念成疾,恍惚间以为发妻归来,一夜荒唐。第二天清晨,孝文帝醒来,得知真相后龙颜大怒,觉得自己对不起许皇后,甚至要处死云娘。念及自己也有过错,最终饶了云娘一命,但云娘也因此失去自由,被打入冷宫。长宁就出生在冷宫里,云娘在生下她后不久,就因血崩离世。她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孝文帝那个错误的夜晚,所以孝文帝连带着嫌弃她。她身为公主,却没有封号,吃不饱,穿不暖。
  直到孝文帝驾崩,文景帝即位,太皇太后才把长宁从冷宫接出来,封为长宁公主。太皇太后心疼孙女,对外宣称长宁公主与清河崔氏的公子崔致远指腹为婚。从那时起,长宁便对这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夫心生欢喜。她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不过是伪装,她想让世人都知道她是公主,也觉得只有和崔致远成婚,才能真正被人接受和承认。那天,张亦琦问她到底喜欢崔致远什么,这几日,她一直在寻找答案,如今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她对被认可的渴望罢了 。
  “公主,瞧你这模样,可是想通透了。”
  长宁轻轻颔首,应道:“嗯。”继而展颜一笑,“如今我只觉如释重负,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我怕是还要在患得患失中徘徊许久。 ”
  张亦琦将毛笔稳稳架于笔架之上,神色间带着几分佯装的郑重,开口道:“你当真是长宁公主?莫不是被什么孤魂野鬼附了体吧 ?”
  长宁一听,瞬间柳眉倒竖,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娇斥道:“张亦琦,我好歹也是当朝公主,你这般言语,可是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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