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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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翌笑了笑“如何不错。”
  “你和你皇兄比宋若甫年轻那么多,你们兄弟俩把他熬死不就行了吗?”
  萧翌不得不佩服张亦琦这别具一格的想法“好一个兵不血刃。”
  暮色漫过窗棂,将寝殿染成琥珀色。榻上交织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萧翌望着张亦琦被逗得泛红的脸颊,喉结轻滚,俯身时带起一阵清冽的龙涎香。这个绵长的吻裹挟着克制与炽热,直到她像受惊的小鹿般急促喘息,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小满。”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被迫中止的沙哑,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唇瓣,”可否应我一事?”
  张亦琦指尖缠绕着他衣襟上的系带,”说来听听?”
  ”我知你爱自由胜过一切。”萧翌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来,”但嫁入王府后,宫规礼制难免束住你的手脚...可否为我暂且忍耐?”
  烛光在他眼底摇曳,倒映出难得一见的恳切。她撑起身子,指尖沿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描摹,”要忍多久?”
  ”忍到出宫那日。”
  “出宫?”张亦琦以为他会说一辈子。
  萧翌将她重新搂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依礼制,婚前你需入宫修习礼仪。我已求祖母将你安置在延寿宫,她素来慈爱,不会为难你。我也会入宫陪你,绝不留你一人。”他收紧手臂,”大婚前夕你便可出宫待嫁,待次日大婚,你进王府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上天入地都行。”
  ”我又不是猴子,上天入地干嘛。”她笑着轻拍他肩头,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按在枕侧,再次俯身吻去,一室旖旎尚未散尽,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
  ”殿下,崔将军求见。”
  张亦琦慌忙起身,替萧翌整理好遮掩伤口的被褥,又对着铜镜迅速抚平凌乱的鬓发。推门而入的崔致远见到她时,剑眉微不可察地颤动,却仍恭敬地向萧翌行礼:”殿下,金矿之事已办妥。”
  ”可是刘家村那处?”张亦琦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急切。
  ”正是。”崔致远从袖中取出密函,”刘仁富已伏法,被囚禁的村民皆已获救,令尊令堂和幼弟也平安归家。”他顿了顿,声音冷冽如霜,”十六名少女遇害案,确系他买凶所为,只为逼其父母卖身为奴。”
  萧翌撑着床头坐起,眸光如鹰隼:”密切监视万年县动向,且看宋党这次如何狡辩。”
  ”是”崔致远退下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张亦琦身上。她正专注地整理药箱,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分毫,徒留他心底泛起一阵酸涩,随着吱呀的关门声,消散在渐浓的夜色里。
  萧翌瞥见张亦琦眉心凝结的愁云。他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指尖,声线裹着暖意漫开:”可是还在为父母的事难过?”在他固有的认知里,那场被安排的婚事始终是横亘在她心头的刺。
  张亦琦忽然坐直身子,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烛火明灭:”你不是曾经很好奇以我的出身为何会医术,会有学识,回吹笛,会做画吗?”
  “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
  “那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下,我怕我说出来会吓到你。”
  萧翌勾唇一拉,张亦琦再次躺在他身边,“你说说看,怎么才能吓到我。”
  ”倘若某天醒来,你置身于一千年前的春秋战国,举目皆是陌生,会是什么滋味?”张亦琦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烛烟里。
  ”一千年前?”萧翌重复着这个荒诞的想法,喉间滚动出不确定的回答,”不敢想象。”
  ”我也从未想过。”她轻笑一声,却带着酸涩的颤音,”直到有一天我来到了这里。”
  萧翌俊眉微微一皱“什么意思?”
  张亦琦阖上双眼,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深吸一口气后,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我本是一千五百年以后的人,自幼立志学医,寒窗苦读数十载终得医学博士之位。即便这样,仍不改勤勉。那年大寒,天地仿若被冰雪凝固,我在深夜送走最后一位病患,腹中饥饿难忍,匆匆买了个饭团,打算边吃边继续研习医书。”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语气中带着一丝战栗:”就在那时,一辆比疾风还迅猛、比城楼还庞大的钢铁怪物呼啸而来,我甚至来不及反应,黑暗便将我吞噬。再睁眼时,已是齐朝张铁匠家的女儿。”
  萧翌怔怔地望着她。张亦琦睁开眼,目光中满是怅惘:”刚醒来那段日子,我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玉门关是我最后的记忆,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想要回到那里,仿佛只要穿过那道关隘,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直到真正站在玉门关下,望着苍茫的戈壁,我才猛然想起——那个在千年后的我,早已香消玉殒。原来命运早在我被卷入时空漩涡的那一刻,就彻底改变了方向。”她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泛起一层薄雾,”我终究是回不去了。”
  她看向萧翌“我不能把张氏夫妇与我记忆中的父母重叠起来,我心里很难接受。我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亲人了,我就像那无根的浮萍,漂在不属于自己的人间。”
  说道这里,张亦琦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是她弄丢了她的至亲,抛下了他们,孤独地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而她的父母也在另一个时空痛苦地活着。
  萧翌把人地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有我在,我会一直都在的。”
  张亦琦像是一个独行者,在这陌生的时空里飘荡了许久,终于被一只温柔的手牵住,她埋头在他怀里哭了好久,直到失去力气,渐渐睡去。
  寒月斜挂城楼,冷辉透过衙署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碎影。周墨攥着案头未批完的公文,陷入沉思。远处传来铁链拖拽地面的刺耳声响,混着衙役呵斥,如锋利刀刃划破寂静。他抬眼望去,只见吴县令披头散发被衙役架着踉跄而行,官袍下摆沾满泥浆,往日颐指气使的面容此刻扭曲成灰败的惨白;紧随其后的刘仁富被锁着沉重枷锁,臃肿身躯在夜风里瑟瑟发抖,像条被抽了脊梁的癞皮狗,被押解入大理寺牢车时,绝望的哀嚎惊飞了檐下夜枭。
  这些曾让他焦头烂额的人物,那些他耗尽精力周旋、数次碰壁仍无法撼动分毫的权贵,竟在广陵王一纸令下的短短几个时辰内,便如风中残烛般轻易熄灭。周墨踉跄着扶住案几,指尖触到砚台边缘的冰凉,才惊觉掌心已沁满冷汗。寒窗苦读十载,他从穷乡僻壤一路考中举人,却在踏入官场后,被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死死钳制。
  此刻,月光掠过衙署匾额上“明镜高悬”四个褪色大字,恍如讽刺。周墨倚着朱漆廊柱,望着远去的囚车扬起的尘土,终于明白自己耗尽心血堆砌的学识与抱负,在权贵翻云覆雨的手掌间,不过是轻飘飘的尘埃。夜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袍,在空旷的衙署庭院里,竟显得如此孤寂而渺小。
  第76章 螭谋龙隐(三)
  晨雾未散时,檐下的鸟雀将沉睡的张亦琦唤醒。她缓缓睁开双眼,眼睑因水肿而沉重,映在铜镜里,竟肿得如同两枚饱满的核桃。守在床边的萧翌见此情景,即便心里疼惜,仍忍不住轻颤肩头,轻笑了出来
  张亦琦赌气别过脸去,耳畔传来萧翌敛去笑意的温声:”是我不对,不该笑你。”他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睑,正色问道:”今日的坐诊还去吗?这般模样,可要想好如何与病人解释?”
  她忽然转过身来,眼神里藏着忐忑与不安:”你当真不怕?不觉得我死而复生像个怪物?”
  萧翌指尖轻轻刮过她发烫的脸颊,语调里满是温柔:”哪有这般招人喜欢的怪物?”见她仍不言语,他将她微凉的手拢进掌心,目光灼灼如星子:”那场意外于你是坠入永夜的深渊,于我却是久旱甘霖的机缘。我爱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躯体,更是你这跨越千年而来的灵魂。”窗外的晨光漫进来,为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今生有你相伴已是万幸,若真有来世,哪怕再等上一千五百年,我也要循着时光找到你。”
  张亦琦将温热的帕子覆在眼上,热气氤氲间,足足敷了一个时辰,方才消去些许肿胀。可与病患约好的坐诊时间已至,她只得匆匆收拾,返回医馆。
  诊室内,患者接踵而至。张亦琦机械地为众人问诊开方,不知过了多久,连意识都变得麻木。她垂着头,嗓音沙哑地喊道:“下一位。”
  “张姑娘。”
  这声呼唤让她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珠帘外,杜娇妤一袭素衣,形容憔悴。自她随陆珩回京后,两人便再无交集。
  “可是哪里不舒服?”话音未落,杜娇妤已红了眼眶,泪水夺眶而出。
  眼见日头已至中天,候诊的人群散尽,张亦琦连忙搀着她往院中走去。在一处石凳前坐下,她轻声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杜娇妤平复心绪,哽咽道:“回京后,陆大哥将我安置在永宁坊的宅子里,还派了人伺候。起初我满心欢喜,直到昨日,李太师的孙女找上门来,大闹一场,我才知道……原来陆大哥的未婚妻是李姑娘,而我,不过是他养在外面的人。”说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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