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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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尺言对林雪的活泼,感觉到诧异和有趣。
  他们走过街道,走过桥,走过车流旁,路灯和霓虹灯幽幽地亮,像满眼耀眼的星火,闪闪发光。
  迟雪突然想起他最近都是逗留学校,很少再往那家口红店走,问道:“你不用去打工吗?”
  “最近请长假。”尺言编出一条借口。
  他不爱暴露自己的家世,只有零星几个同学知道,这些同学也不大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该做朋友做朋友。
  迟雪欣然点头,她不知父亲家世如何,但从未来辛勤的郭雨生来看,父亲从小勤工俭学,着实是好榜样。
  大半个小时,走到巷子门口,迟雪钻入家门,回头见到尺言定在巷子外等着,她多么害怕一转眼亲切的父亲就消失不见,进屋翻找些许分钟,拿着青绿色的小花伞出来,伸手交给他。
  “好,赶快回去吧。”尺言催促她安全回家。
  繁琐的碎语成为迟雪的幸福,她转身上楼,回头见到父亲远远望着自己。她内心激动,假装矜持招手:“拜拜,你也赶紧回去。”
  她也许已经和父亲成为真正的朋友,半个知心人。
  尺言点点颔:“再见。”
  天上忽地下起毛毛细雨,一滴雨珠落到迟雪鼻尖,她愣愣地看着水珠,见走出去一百来米的父亲撑开伞,伞面上盛满路边的灯光。
  尺言的背是那么直,浑身散发着朝气和柔意,几十年后的郭雨生是平淡甚至佝偻的背,可又那么相像,两个人影再次重叠在一起。
  迟雪想起父亲以前的那把破旧雨伞,好像也是青色的,但是图案纹路早就掉光,显露出透明的塑料。
  雨丝在黑夜的灯光下愈发明显,明一片暗一片,照不到的地方是黑暗,照得到的是雨幕,远处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连成一片,父亲正往那边走入繁华。
  迟雪呆呆看着,着迷似的,从高楼俯瞰父亲的背影一点点挪动,她甚至想,自己能不能就这样注视他一晚上,直到他回家。
  地面突然晃动,发出巨响,她顺着声音回头望去,是大货车爆胎了。
  迟雪看到尺言撑着伞,她在阳台上扶颔,看着父亲即将走到斑马线旁,等红绿灯。
  她看见闪烁的红灯,心里突然一揪。
  不对,不对。
  不好的预感激烈涌上心头,她心脏几乎要停滞,回头,冲下楼梯,
  不要走斑马线,不要过马路。
  她呼吸停滞,冲出家门,连鞋都来不及穿,用尽全力跑出巷子。
  红灯还有半分钟,父亲的等待如此短暂。迟雪脚步在地面上哒哒哒响,快点,快点,她转弯,看到父亲身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绿灯,尺言撑着伞,提步踏上斑马线。
  迟雪伸出手,一把扯住父亲的手臂,把他往后揪,从斑马线上扯回路边。尺言回头惘然地看着她。
  迟雪红着眼眶,尺言只感受到她气息粗重,经历了激烈的奔跑,喷到尺言身上。
  他回头,听到身后传来“砰轰”的闷声重响,爆胎的大货车在斑马钱路口刹车,庞然大物发出锐鸣。
  尺言这才晃然明白,这个赤着脚奔向自己的女孩,是为什么。
  迟雪喘着粗气,腿一软,几乎花光所有力气,可是她的手仍旧紧紧抓着父亲的手臂。
  “你不准过斑马线!”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
  她以为自己不会哭,可是当她扯到父亲的手时,她才发现自己眼泪已经填满眼眶,不自觉溢出。
  尺言惊愕地看着她,见到林雪流泪满面,一时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手足无措,无声噎语。
  迟雪的腿再也支撑不住,她跪下去,酸软疲惫顺着腿肚子涌上后颈,她抬头看父亲,看到尺言的安然无恙,好好的,迷惘地看自己。她咬牙,感觉到自己太不争气,眼泪啪啦啦地掉落,明明不应该哭的,不应该的。
  尺言弯腰,迟雪仍旧没放开手。他问:“你没事吧。”
  迟雪说不出话来。
  “需要我扶你起来吗?”尺言声音轻柔。
  “谢谢你。”他又伸手,道谢。
  迟雪突然觉得一切事情都是值得了,她的脚底被石子刮伤,里面全是碎,她的力气流散,可是父亲活着,没有过斑马线,大货车也及时停下来。
  她忘记了说话,直到尺言问:“需要我背你吗?”
  迟雪噎语,无助得像个小孩子,讷言道:“……要。”
  尺言蹲下来,她伸手揽住父亲的背,靠上去,晃晃然视觉变高了,双脚离地,父亲把她背了起来。
  她停止住哭泣了。
  “没事。”尺言温声安慰她,“没事了。”
  迟雪看看路灯,看到平日看不见的视野,她忽地像个对一切事物感到新奇的孩子,出神地看着风景。
  尺言每一步都很平稳,温吞地踏在路上,迟雪恍若回到幼儿园,她以前耍赖,在学校被人欺负哭,父亲为了哄她,就会背起她。
  一旦被背起,她就不哭不闹了,两只手扣着他的颈脖,安安静静地挨在他肩上。
  现在,就像小时候一样。
  尺言把她背过街道,背到巷口,背入巷子,背到家门前。迟雪从尺言身上滑落,平稳落地,她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尺言。
  “到家了。”他轻声安抚。
  迷茫彻底从尺言身上转到迟雪身上,她眼神惘然地望着一切,分不清记忆与现实了。
  “回家吧。”尺言道。
  就像郭雨生在家门口给她开门,那时候她还不懂美丑,父女俩亲昵,她总是争先抢后要当第一个回到家的人。
  迟雪愣愣地往门里走,她说不出一句话,可是一直回头望着父亲。
  尺言就站在门口,神色温柔,眼神坚定又和悦。
  “你不要过马路。”迟雪声音颤抖着,又说,“有车。”
  尺言听到她讷讷的声音,还有那阵仍未消退的哭腔,他不当胡言乱语,而是耐心地弯弯嘴角,回应:“好。”
  迟雪缩回进门,目光无所适从地从那条缝里投出,尺言仍旧站在那,投入阵阵柔和的暖意,如同月光在海浪上照耀。
  迟雪不舍地关上门,一旦关门,她知道父亲就要走了。
  她隔着门,颤抖着问:“你会消失吗?”
  尺言答:“不会。”
  迟雪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尺言温和地答:“现在,或明天。”
  郭雨生消失了,尺言来陪伴她。
  迟雪朦胧着眼恍然明白,他未曾离开。
  第15章 唱歌
  校庆时刻,盘虬的榕树上挂满串串灯笼,旗子飞扬,学生的气息淹没年代感,活力和朝气四处飘散,洋洋洒洒充斥校园。
  “小雪,快点,快没位置了!”文佳儿催促她,“我想坐前排。”
  这是迟雪为数不多一次和好友文佳儿的心有灵犀,她抬头看时间,拿起矿泉水,匆匆忙忙地离开座位奔向体育馆。
  她也想坐前排,想看到父亲的演出。
  今日学校一天都是活动,大家都可以尽情享受,不用上课,一直闷在教学楼的高三也得以出来透透气。
  步入体育馆,离表演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可位置已经被霸占一半了。文佳儿失落垂眉:“只有中间的了,他们怎么这么快,哎呀嗐,我应该再把时间提早一点的。”
  她们只抢到中间的位置,前后都是人,对于两人的身高来说,观看全局非常困难。
  文佳儿坐下来,伸长脖子,假装前面被占领的位置都是人,自我安慰道:“这里视野也不是很差。”
  总比没有好,迟雪也这样安慰自己。
  不一会儿,人影陆陆续续进入会场,像沙丁鱼一样挤满大厅,声音逐渐喧闹,嚷嚷到要靠着耳边说话才听得清。
  这所私立高中有深厚人缘背景,虽然历史不过半百,但是规模大,隔壁还有初中部,成绩也好,每年都能出好几个清华北大,拿到很多推免保送资格。
  校庆弄得很热闹,许多知名校友到场,连市长都来了。
  文佳儿进学校时是指标生,她成绩并不算好,比投档线少将近十分,靠着平平无奇的家庭勉强支撑上一学期好几万的学费。她羡慕地看着那一排成就斐然的校友前辈,哗然道:
  “他们本身就生在罗马,夸张一点,可是有皇位要继承。”
  “人又聪明,家世又好,我就考个数学都费力。”
  幸而她努力,大大咧咧仍旧认真学习,目前看来只要勤勤恳恳走完高中三年,考上个一本没有问题。
  迟雪犹豫一下,毕竟在这突然起来的高中时光里,她心思都放在父亲身上。她尝试从学校方面去了解父亲信息:“那,如果不是指标生,正常考进来,比如文科重点班这种,是什么水平。”
  文佳儿简言易懂:“家里有钱又聪明的水平。”
  父亲家里很有钱吗?迟雪迷茫地想,可他平时还得去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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