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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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晓玫的预判不能说错。只是当时的她尚未料到,在分秒必争的跨境市场,韩孝伟的违和感细如牛毛。还没等她抽空提及,转眼间,司空婧在某个下着大雨的黑夜,哭着对她说,晓玫,如意恐怕要做不下去了,我们的资金链要断裂了——
  第40章 .
  退货仓,顾名思义,不受待见的货品堆积回收处,进去的,不是垃圾也胜似废物。
  成沓成摞的破损包装盒十个五个叠在一起,像土丘,又像小山,不留一处落脚的地。举着希望,憋着股劲,爬过一间又一间库房的众人,感到口干体乏,眼冒金星。现下,姚盛英却说爬错了,不是本该到达的目的地,众人不禁怒火中烧,将矛头对准了不知无辜与否的姚总。
  “喂,姓姚的,你不是说还关着一个人,要带我们过来找线索。现在人呢?你耍我们呢?” 钟景滔率先开炮,满脸阴云密布。
  徐澈也甩了甩蘑菇头上的落灰,不满道,就是啊,姚总,没把握的话还是劝你不要说。你自己是从这个库房爬出去的,现在又把我们带回来,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习惯了常年处于高位的姚盛英哪里受得了小辈指指点点,顶着饥寒交迫的怒气,指着钟、徐两人大骂起来,恨道,你们还有没有大小!小钟,你刚才掐我脖子的事,我还没跟你计较!还有这位小徐,你他妈算哪根葱?用你们的脑瓜子想一想,我是什么身份,有骗你们的必要吗!
  “冚家铲
  粤语的粗话。
  啊!我管你狗屁身份!” 钟景滔大手一挥,掌风落至拔地而起的破烂纸盒腰身,纸盒不堪外力,于半腰处轰然倒塌,带着异味的礼服和配饰从包装盒内滚出,纷纷掉落在地,库房内更显狼狈不堪。
  “姓姚的,我劝你马上说实话!如意是你投资的,按理说,你和司空婧是利益共同体,没理由反目成仇。谁出现在如意仓库都不违和,只有你!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你!”
  钟景滔咄咄逼人的话语如金钟罩衫,捆得姚盛英百口莫辩。就在口舌之争再度升级之时,不起眼的麦妮轻飘飘开了口。
  “等等,你们有听见时钟的嘀嗒声吗?”
  不明所以的众人看向麦妮,似学生看老师,遇上难解的数学题。最终还是擅长寻求捷径的徐澈脑子快,原地大喊“卧槽!”,面露惊恐神色,像挖土的鼹鼠,四处寻找起来。
  “钟景滔!” 徐澈在包装盒中间捞起一只眼熟的电子时钟,对天吼叫,“你触发机关了!操!你触发机关了!”
  倒计时又开始了,但陷入库房的五人只看见不断倒退的数字,找不见司空婧设定好的任务线。
  尚未实地感受过“天罚”的滔总和姚总,看着徐澈、麦妮和沈侨菲将头埋进扎堆的包装盒里,堪比刨土的鸵鸟,边刨边大惊失色,唧呱乱叫。
  钟景滔问,你们在找什么?
  “纸卡啊!蓝色的!上面写着任务啊!” 沈侨菲把头从纸盒中间拔起,对着纹丝不动的滔总和姚总咆哮,“你两快帮忙啊!找啊!完不成任务我们都得死!”
  钟景滔和姚盛英看着眼前弯腰又直立,抓耳挠腮,又蹦又跳的三人,觉得他们莫不是在库房呆久了,被关疯了。
  “找到了!” 最先直起腰板的是麦妮。如同挖到免死金牌,麦妮举着蓝色纸卡大声念了出来。
  “ 「如今你有以下三个选择:1. 一小时内,整理所有退货,按SKU分类放好。2. 处死你手中A4纸上的人。3. 未完成上述任意一项,天罚避无可避。倒计时已经开始,祝你我好运。」”
  “这不是挺简单的嘛——” 钟景滔摊了摊手,“把地上那些退的衣服放到架子上,排好叠好,就这还叫任务?”
  沈侨菲举起手,打断了钟景滔,说,不对,不单是地上的礼服,每个退货包装盒里也有礼服。”
  “这有什么难的?SKU的序列号写在哪?” 钟景滔问。
  徐澈从麦妮捡起蓝色纸卡的位置捞出张A4纸,拿在手上摇了摇,说,是这个吧,看样子有至少五十款,五十个SKU。
  一小时已经过去十分钟,率先行动的是作为员工身份的麦妮和徐澈。随后,经历过假人库房爆炸现场的沈侨菲也跟着捡起地上的礼服,一脸紧张严肃。只有钟景滔嗤笑一声,说他们太过夸张,怕不是中了司空婧下的套。
  “不对啊 ——” 蹲坐地上,手里抓起个包装纸盒的姚盛英,问出了他领队进入库房后,第一个管用的问题,“这些封胶的纸盒摸起来还挺厚实的,我扯了半天扯不开,你们谁能教教我吗?”
  包装盒,品牌向顾客传递价值信息的首要工具。纸盒厚度,宣传语大小,Logo位置,处处细节皆考究。麦妮知道,如意的包装纸盒在五年内迭代了八次,每一次司空婧都亲自参与设计。
  2014年,如愿坐上售后经理位置的麦妮很快意识到她掌管后台客服的权限比想象中更大。
  从浏览回复所有顾客的询单邮件到后台的合作咨询,麦妮不再只是坐在电脑前干干承受顾客们尖锐责骂的打字员,她有权利安排退换货的优先顺序,还可以决定将哪封合作问询转发给上级。
  司空婧和顾晓玫作为创业公司的负责人,没时间也没精力面面俱到,只能抓大放小,自然无法注意到每一封邮件细节。
  随着如意销售额的爬高,司空婧很快往售后组再放入两枚新人,麦妮也熟练地学习上一任售后经理,将最基础的格式化客服问答工作分流出去。但不同的是,每天的后台邮件她都会定时浏览检查,遇到她认为重要的合作咨询,她会亲自回复。
  在麦妮的把关下,如意的客服服务显著提高,司空婧在公司大会上多次表扬麦妮的认真负责,并主动为其加薪,以资鼓励。看到加薪后的数字,麦妮本是兴奋的,她觉得只要她好好留在公司,持续做好本职,终有一天也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但随着时日增长,麦妮的兴奋逐渐被焦虑取代。她发现无论她是否到岗,无论她如何努力,骅城的房价永远比她的薪资增长得更猛烈些。
  坐在出租屋里的麦妮算了笔账。她理想的房子是八十平。要想在均价三万一平的骅城买得起房,以她六千一月的薪资,首付加贷款,还到没有负债至少三十年。
  麦妮望了眼墙上圈着四月二十五的挂历,被现实敲醒的她猛然从床上坐起。如果没有父母亲戚的帮衬,单是买房这项刚需就可以耗到她年过知天命。
  她需要钱,她需要想办法找钱。
  解决问题的途径往往从身边入手。坐在床上的麦妮拿着电脑翻找,是该花时间布局副业?还是该把少到可怜的存款投入理财机构,定期增长收益?
  在互联网乱翻乱逛的麦妮了无头绪,指针滴答走过凌晨两点,晕晕欲睡的麦妮在朦胧的视线里看见如意的客服后台弹出提醒,是一封写满乱码的邮件。
  移动鼠标,点击未读标签,邮件打开是她似懂非懂的英文语句:
  **** Do you want more clients from our database?****
  Do you want more clients from our database: 你想要在我们的数据库中拿到更多客户信息吗?
  库房内,姚盛英看着众人,众人也看向他。
  “这还不简单!” 钟景滔抢过姚盛英手里的包装纸盒,左右手开弓,想凭借蛮力将纸盒撕碎。
  可无论他如何龇牙咧嘴地使劲,纸盒纹丝不动。他举起纸盒细看,发现边框周围包满了密封胶带,还不止一层,左右对角还覆了数层。
  “包装盒外面有层塑料膜,只用力是扯不开的。” 麦妮开口解释道,“盒子是公司特意定制的,为了防止国际远途运输的时候货品损坏,是司空婧带人多次测试后最终选定的包装盒。”
  钟景滔将纸盒摔在地上,大骂他人爹妈,对着麦妮和徐澈喊道,你们是如意的员工,难道没有更快拆解包裹的办法吗!这里面的退货要是拿不出来,我们岂不是得干等着接受所谓的“天罚”?
  “你们身上有钥匙或小刀吗?” 徐澈问。
  众人相互望望,纷纷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 徐澈捡起钟景滔脚边的包装盒,沉下嗓音,说,“要么用指甲撕,要么用牙齿咬,要么用手指抠。时间还剩下三十分钟,我们开始吧——”
  第41章 .
  认识的十年里,顾晓玫只看见司空婧哭过三次。
  一次是在饭堂,听顾晓玫说家里的事,司空婧嘴角粘着米粒,嚎得稀里哗啦。
  第二次是在出租屋,如意服饰运营大半年后,资金链断裂,司空婧坐在成堆的包裹上,眼泪淌得无声又绝望。
  第三次是在医院,顾晓玫醒来时的病床前,司空婧红肿着眼,又是哭又是笑地对她喊道,晓玫,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资金链的断裂有迹可循。司空婧年轻,又是第一次创业,身在局中未能窥见全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创业是真金白银的,市场也是现实的,冰冷的。普通人从零到一的创业本就是孤注一掷,又何谈怀揣试错成本之说?显然,司空婧以往的乐观在即将负账的数字面前再也不是万能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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