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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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一亲人就跟疯了一样。”
  宋昭枕在他的胸口,头发顺着肩膀垂散,被他拢在掌心。
  “是你总当着一个男人提另一个男人,谁能爱听。”
  他语气闲散,宋昭听了却撑坐起来,语气和眼神一起变冷。
  “没人能跟他比。”
  不需要再言明“他”是谁,她的态度他已经懂了,气氛从三伏天瞬移到南极,素木普日跟着坐起身,带着并不诚心的歉意说:“我知道。”
  宋昭吃软不吃硬,他很确定。
  果然宋昭没有再发火,只是中断后也没情致了。她瞥一眼他肩膀的伤,把衣服递回他手里。
  “你回去吧。”
  素木普日从善如流地接住,半点也没纠缠,穿好了衣服就起身走,两步之后又折回来。
  “明天怎么走,我送你。”
  “不用了。”宋昭低着头没看他,“我还没想好。”
  “什么时候再来?”
  “九月。”
  “那给我留个电话吧。萨满要有事,我也能联系你。”
  “我没电话。”像自证一般,她把手伸进空荡的口袋又掏出来摊开,“没什么要联系的人,我没买手机。”
  “那你记我的手机号,买了之后,你打给我。”
  “行。”
  宋昭起来翻了一通,在抽屉里找出一支断水的圆珠笔,左右都没看见白纸,素木普日直接牵起她的手,甩两下笔芯,将数字写在她手心上。
  “今天晚上别洗手了,明天到前台要张纸,把我电话再抄上。”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前台要纸,或者你直接留给前台。”
  素木普日一顿。
  “再或者厕所有卫生纸,也比我的手好写字。”
  ……
  当没听见算了。素木普日在心里安慰自己。谁能毫无准备就当好一个小三。
  他死机一样的反应让宋昭觉得很好笑,断水的圆珠笔太不好写,一串数字磨了足有几分钟,她往回抽手,皱着眉埋怨:“痒。”
  等到终于写完,他捏着她的手心叮嘱:“别洗手。”
  “就洗。”宋昭把那根讨厌的圆珠笔扔进垃圾桶,“还打肥皂。”
  素木普日挑眉,作势要去捡笔,被宋昭两下就推到门口。没什么理由能再拖延,他配合地走到门外。
  宋昭的手搭在门上,抬眼看着他。
  “走了。你不用送。”
  “行。”
  “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嗯。”
  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不能再赖着了。他转身迈入走廊,背影很快消失在拐口。
  宋昭的手从门板上滑下来,心头萦绕着一种莫名的空荡。她想起在漫天铁花中和他对望的那一眼,吸引她的不只是脸,也不只是身材。
  可终究是茫茫人海中的两个过客,不会发展出更多。
  因为他太像她记忆里那个曾经抛弃了她的蒙族少年。
  过去十五年里,每当宋昭绝望一次,就会多恨他一次。恨到最后已经不记得他有过任何好,即便是有,她也同样憎恨那些好。
  她跟他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见。连同相似的人,也最好离她远一点。
  宋昭低头用力搓几下手心,之后报复般抬手要去推门,力道却猛然受阻。
  还没关严的门缝骤然被重新推开,去而复返的人大步闯进去,不等宋昭反应就抱起她倚在门上,低头就吻下来。
  宋昭在腾空的瞬间抱住他肩膀,吻得一塌糊涂又莫名其妙,换气的间隙她仰起头问他怎么回来了,素木普日不答,反而抓起她的手。
  那串数字已经被搓得一片模糊。
  “薄情寡义,我就知道。”
  宋昭心虚地把手背到后面,他突然单手抱着她去关了灯,一片黑暗中两人不知如何回到了床上,在疾风骤雨的攻伐里,他喘息着说:“可是我猜到那两分钟你还是在想我。”
  刚穿上的衣服又被急切地扯下来,他重新探进宋昭的衣服里,这次越过了那道伤疤。宋昭在动荡中搂住素木普日,被他强硬地拽下一只手,紧扣十指按在床上。
  “所以我回来了。”
  她的衣服卷到了胸口,又被推得更高,胡茬扎在皮肤上有轻微的刺痛,随即被更愉悦的亲吻覆盖。
  素木普日就像一阵狂风,侵入宋昭能攫取的所有空气。而后狂风吹走山壁上附着的云,于是山变得赤裸。
  他的吻在周游之后回到她唇边,宋昭如梦方醒,她清晰感受到黑暗中的一切,在来回碰撞的呼吸中沸腾,在素木普日毫不退却的存在里,她攀附他也绞杀他,互相不肯放过。
  柔软与坚硬,炙热中的炙热,如同春夜之中的一场暴雨,满山红艳的花开了。
  第14章 .留到你真的认识我
  哥哥,我是昭昭。
  回到东北之后我一直在打工。舅舅把我安排进食品厂,不让我去念初中了。每个月能挣35块钱,我跟舅妈说只挣30块,剩下的5块攒着给你发电报。
  春天到了,你已经开学了吧?临走那天我一直很想等你,可舅舅一直催,只能走了。没能当面跟你说再见,我心里一直很难过。哥,这些年除了我爸,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暖和。后来你为了我和叔叔婶婶吵架,我也都知道,
  不管以后变成什么样,我都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你念书大概很忙,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可现在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厂子里的活很累,回家又要看舅舅舅妈的脸色,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只能像以前一样忍着。
  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我想你了,哥。
  如果还能再回额尔古纳,我还想和你一起去那片山坡。你说夏天那里会开满花,我还没见过。
  哥,我会努力挣钱,攒够了路费就去看你,你收到信也答复我一句,行吗?随便写点什么都好,让我知道你还没忘了我,给我一个盼头。
  这是寄给你的第十三封信,电报已经记不清发了多少了,是不是你都没收到?可是我反复确定了地址,怎么会收不到呢……给我一个回信,算我求你了。
  1986年4月23日
  宋昭
  宋昭醒来时眼角还挂着泪,被旁边人用手轻轻擦掉,正是他手掌的触感将她从梦中唤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他怀里,她有些不自在的退开了。
  “你怎么不睡觉?”
  “我听见你做梦了。”
  素木普日一直没睡,过去的事在眼前像走马灯一样,顿了顿,他问:“梦见啥了?”
  “不知道。醒了就忘了。”
  宋昭伸手到床头拿了支烟,在尼古丁的镇定里逐渐平复。那封信的字字句句她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这片草原唤醒了太多原本已经忘却的事,或许她确实不该留在这里。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想起那个人了。
  曾经做过很多关于他的梦,哭过,恨过,长久地盼望过。直到她流落在完全陌生的城市,为了生存,在拳馆日复一日地挨揍。
  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活着,分不出半点多余,鲜血横流进眼底,将世界染成一片猩红时,年少的承诺和情思,早就变得和故乡一样遥远。
  又何况那个人早就抛弃了她。
  窗帘中间那道缝依然没有合拢,月光挤进来,让房间不至于彻底漆黑。她侧目看了一眼素木普日,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为什么让一个陌生人连续跟着自己,为什么见面的第一晚就吻了他,为什么允许他一再靠近甚至挑战她的底线,为什么她会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是对当年食言的报复,还是自欺欺人、把他胡乱当成了他,当成自己的发泄和补偿。
  感受到宋昭的目光,素木普日起身坐正了一些,揽着宋昭靠在他肩上。她身上穿的还是他的衣服,宽宽大大,衬得她更瘦了。
  “你把纹身洗掉了。”
  “这么黑你都能看清楚?”
  “昨天看见的。昨天我买药回来那会儿,你睡着了。”他轻轻握住宋昭的小臂,像试图将那块疤痕融化,“之前纹的图案是啥?”
  “马樱丹。听过没?”
  “是花?好看的吗。”
  “好不好看不重要,我喜欢它有毒。吃了会死,就算不吃,只要有马樱丹的地方,其他植物也都长不好。”
  其貌不扬,却毒得霸道。
  很多年前宋昭希望自己也是马樱丹,无声无息干掉所有欺负她的人。后来刑满出狱,她麻木地将它洗掉。
  素木普日将她搂得更紧,烟灰掉在他胳膊上,有一瞬间的烫。宋昭缩在他怀里,嗤笑道:“你真有意思,不管说死人还是说毒,你都一点不害怕。”
  “证明我天生就适合你。”
  他转过宋昭的脸和她接吻,不知疲倦又不依不饶,另一只手牢牢扣着她的手,那一串花掉的电话号码,已经变成和她纹身一样的乌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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