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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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决口不提那晚的事,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脸皮够厚,演技精湛。
  拥有猎犬般的嗅觉,让人受骗还对他感恩戴德的人格魅力。
  这种人在社会上确实吃得开。
  宫学祈合上书,目光在高耸的书架上睃巡一圈,从始至终都没往左看一眼。
  他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幼稚又任性的报复手段,像个小孩子。
  宫学祈还是委屈,不愿意就此低头。
  这么想着,他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词典,距离他五步远的书架上。
  他没有按动轮椅的按钮,而是拿起旁边的传统拐杖。
  这一幕让林遇东有些意外,但没表现出来,维持着那种不冷不热的神情,像个和平的看客。
  宫学祈将拐杖放置在轮椅侧方,双手撑住手柄,身体前倾,将重心转移至腰部和手臂。
  他的上半身开始发力,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摆脱轮椅,除了毫无知觉的两条小腿,其余部位全部绷紧,他白皙的手臂被袖子遮住,但露在外面的手背筋脉清晰可见。
  就这样,他利用拐杖保持平衡,第一次在林遇东面前‘站’起来。
  尽管站不直,他的身高还是超出了林遇东的预料。
  宫学祈继承了宫家优良的基因,身高就是其一,如果身体健康,他肯定比现在还高。
  他开始一左一右慢腾腾地挪动拐杖,目标是放置词典的位置。
  这种行为无疑于高空走钢丝,随时都可能往前或往后栽倒。
  面对此情此景,林遇东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坐在沙发上稳如泰山,眼神里也没有紧张和担忧,好像笃定这事儿能成。
  事实上的确如此。
  虽然过程无比艰辛又龟速,但宫学祈如愿拿到了词典。
  他是靠在书架上,拐杖顶住腋窝,伸出酸痛麻木的手臂,颤颤巍巍地从第七层格子里拿到书。
  接着,他的感官被眩晕和恶心侵袭。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栽倒,其实他可以不管不顾地丢到拐杖,任由身体扑倒在地,那样就解脱了。
  反正摔不死。
  可他能感觉到林遇东的视线,他不允许自己用这么狼狈的姿势收场。
  他咬紧牙关,眸光变深,先把一只胳膊从拐杖上卸下来,然后靠着两只手臂力量,抓紧书橱的柱子,背部倚靠书架,慢慢地,慢慢地滑座在地。
  两根拐杖陆续倒地,发出“啪嗒”的声响。
  宫学祈抱着词典喘息,额头的汗濡湿了他的红发,他微微掀起眼帘,对上了林遇东投来的目光。
  这是进门后两人的第一个对视。
  林遇东神态自若,犹如沉稳的山峰,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
  宫学祈看两眼,垂下眸子,平复一下起伏的胸膛,又抬起脸,绽放出一抹又甜又涩的笑容:“东哥。”
  林遇东这才有动作,起身,两步便走到跟前。
  高峻身躯投下的阴影瞬间将人包围,宫学祈必须要仰起头才能看清男人的面庞,这一刻,展露出了两人磁场的相悖,唯有对峙才能消耗。
  宫学祈不喜欢这种视角,会让他受到某种压迫。
  林遇东蹲下身来,立马削弱了这种不平等。
  他看着他,温和而一本正经:“宫先生,需要帮忙吗?”
  宫学祈轻轻喘息着,不易察觉地点下头,红润的脸颊像被雨淋湿的玫瑰。
  林遇东帮他捋顺额前的碎发,伸出手臂,分别拖住他的脊背和双腿,就这样把他打横抱起来。
  宫学祈顺势搂住男人的脖子,脸贴在对方颈窝,温热的气息扑在那片皮肤上。
  等他的呼吸稍稍变缓,林遇东抱着他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看着窗外问:“你想回房间,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宫学祈想让他多抱一会儿,于是说:“回房间。”
  林遇东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宫学祈也学会了装傻,指腹轻轻摩挲着林遇东的衣服,“东哥,我都没看见你。”
  林遇东声音低沉又缓慢:“宫先生看书看得太入迷,其实我进来有一会儿了。”
  宫学祈扇动睫毛,眼里泛出一轮轮光波:“哦..你该提醒我的。”
  林遇东笑而不语,抱着人穿过长廊,走楼梯到三楼卧室。
  刚要进去,宫学祈临时改变主意:“还是去工作室吧。”
  林遇东应道:“也好。”
  就在隔壁,多走几步就到了。
  林遇东把人放在沙发上,按响电铃,一路追踪的廖姐立马进来。
  她看见宫学祈像上岸的美人鱼,毫无防备地躺在那儿,严重怀疑他们刚刚XXOO完一百遍。
  “阿祈,你怎么出汗了,”廖姐蹲在沙发旁边,拿着毛巾擦拭宫学祈的额头,“你和林先生想喝点什么,我叫人端上来。”
  宫学祈瞅一眼林遇东,笑道:“我刚刚向东哥表演了绝技。”
  廖姐埋怨地撇下嘴,没说什么,服务完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男佣进来送茶点和酒水。
  宫学祈喝半杯冰凉的饮料,整个人缓过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两条腿自然垂落,双脚摆放在柔软的毛毯上,看着又白又纤细。
  “你要不要换件衣服?”林遇东问,意思是他可以回避。
  宫学祈轻轻晃脑袋:“晚一点吧,不想让你等。”
  林遇东没再客套,吩咐男佣到阅览室取他的外衣,等送到他手里,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种盒子,一般用来装求婚钻戒。
  他打开,里面是一颗珍贵的猫眼石,目测最少6克拉。
  “我从斯里兰卡带回来的,从原石到加工,我算是见证了它的诞生,”林遇东说着便把猫眼石放到月牙桌上,“一点薄礼,希望宫先生喜欢。”
  如果是作为道歉的礼物,那很有诚意了。
  宫学祈低眸打量那颗宝石,又瞅了瞅林遇东,忽然抛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我能绕着庄园走一圈,你信吗?”
  林遇东点头:“信。”
  宫学祈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拿起那颗猫眼石,声音清雅而不张扬:“礼物我收了,你以后不许再凶我。”
  林遇东闻言眸光微闪,没接茬,换种轻快的语调说:“你姑姑很疼你。”
  宫学祈微怔:“她找你了?”
  “那倒没有,”林遇东面露笑意,“不过能想象到,她应该跟你说过,我和她在十几年前就认识。”
  “嗯,她说了你的黑历史。”宫学祈还在玩石头,好像在摆弄刚到手的糖果。
  林遇东看着他,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有些事情是这样,人们只看到结果,却不愿意了解起因和过程。”
  宫学祈慢慢抬起头,目光变得幽静认真。
  林遇东不喜欢聊这些,很简单地做了总结:“宫先生,我本人不好施虐,我也讨厌暴力,当初我是被他们惹烦了,捱到某个阶段,必须要反抗。”
  宫学祈放下宝石,盖上盒子,语调跟他的动作一样慢吞吞的,“我也把你惹烦了吗?”
  林遇东静看他几秒,声音低沉浑厚:“还好。”
  简单的两个字,宫学祈又嗅到了威胁的意味。
  他偏偏喜欢对着干,说句:“证明我做的还不到位。”
  林遇东眉峰微挑:“我不想伤你。”
  “你不想上我,”宫学祈直接翻译过来,紧跟着就想笑,“为什么,难道我是残废,提不起你的兴致?还是怕我缠上你?”
  见林遇东不为所动,他又懒洋洋地补充:“放心,我不是那种睡过一次,就要你对我负责一辈子的人。”
  林遇东有些忍俊不禁:“不是怕,是不想这么做,不敢和不想是两回事。”
  宫学祈被勾起求知欲,打心底想知道原因:“告我为什么。”
  他问得认真,林遇东能感受到,为此也愿意吐露一点心声。
  “我欣赏你,宫学祈,”林遇东不是奉承,眼里有真挚,“我觉得我们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不该有其他关系纠葛。”
  宫学祈一脸天真:“单单是做呢?”
  林遇东说:“不想。”
  宫学祈变了脸,仿佛飘来一朵乌云刚好落在他的脸上,他暴露出本性,眼神阴鸷而冷锐,边摇头边说:“我向来单干,我讨厌合作伙伴,讨厌条条框框,讨厌有人教我做事。”
  一连十几个讨厌后,他猛地抬眸,目光带着一种残酷的美丽,直逼林遇东的心房,明张目胆地威胁:“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就要按照我的游戏规则来玩。”
  林遇东很久没遇到敢这么跟自己讲话的人,但不觉得意外,他从始至终都清楚宫学祈是什么样的人。
  他调整一下坐姿,游刃有余地应对:“难道不是你想得到什么吗?不然怎么会发律师函吓唬我那个傻表弟。”
  宫学祈莞尔,笑不达眼底:“你欣赏我,你自己说的,划不划算你最清楚。”他不给人辩驳的机会,口吻近乎粗暴,“再跟我装糊涂,表弟明天就不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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