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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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等人?事实上华人应当连二等人都不是。”许少庭道,“不都竖了牌子和狗是一个级别了吗。”
  沈灵均:“其实我听你说这些话,总觉有点尴尬……”
  许少庭端过来甜点,拿勺子填进嘴里,咬着勺子好奇看沈灵均,含糊的问:“让我猜猜……还是身份归属问题?”
  “我的英国同僚与同学、朋友们,几乎个个对我说过莱恩你和一个英国人没什么两样,但事实上,每当看到白人对华人高高在上的模样,我也会觉得十分气愤,气愤之余便又茫然。”
  沈灵均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儿,看对面少年叼着勺子,一双平里总是半垂着眼皮,像是总睡不醒也像是睡了太多的模样,这时到是睁开了,是双形状分明杏核形状的眼睛,黝黑的眸子总是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
  不仅是与大多华人要么麻木,要么总是充斥着如同时刻要为国捐躯的激进情绪不同。
  也不同于那些家境出身良好,但无论华人还是白人都因处于这个世界大变革的时代,即使目光自信也总是会不时对这个处在风口浪尖时代的自己,宛如大时代中被随波逐流的片叶,于是也难免会偶尔露出茫然神色。
  这个名为许少庭的少年,他眼中的茫然褪去,总会显露出一个虽略带漠然,但也比之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没有的笃定目光。
  就像是他为了要说服你,便先说服了自己,使自己相信着自己说的话,于是让听得人也无不向往的去想那美好的未来。
  沈灵均鬼使神差的将那少年时问过父母,但只得到一个失望的答案,于是再也不曾与人说过问题,对面前的少年问出了口。
  他脱口而出:“但我气愤的立场又在哪里?说是要平等对待的每一个人,这样高尚的答案当然是自欺欺人,我只是看到和我一样肤色头发眼睛的华人受到欺辱,我竟会联想到自己。”
  “可我也不曾认为自己是个华人。”沈灵均道,“更不会认为自己是白人。”
  “英国是白人的英国,华夏是华人的华夏。”沈灵均自嘲一笑,“我沈灵均又是哪个国家的沈灵均?”
  许少庭自然不会这时候开玩笑:你有英国国籍,自然算是英国人。
  想一想,他老实的答道:“师兄,以我的经历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以我的经历,只能告诉你活得自在,按照自己的想法不要在意别人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放在百年后的和平华夏,自然是很有道理,大家都能吃饱饭上学有工作,当然是实现自我价值最重要。
  放在百年前这个时代,个人的自我在国家危急存亡之刻则完全是个错误的价值观了。
  国家都快亡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时个人的自我、小情小爱,在战争面前,在生死危机间也没得实现了。
  沈灵均果然对这个答案也想到了什么,他相当委婉的回道这少年:“可生而为人,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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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柠檬水加甜点的谈话,本是打着缓和心情而去,最后反而带的另一个人离开时,也神色略带上了惆怅。
  更悲惨的是似乎老天爷都要来添乱,俩人来时还是个冷晴的惨淡秋,出了西餐厅天空便灰蒙蒙的一片,只是幸而没有如同上次那般下起暴雨,这次倒是非常温柔只是飘起了牛毛似的细小雨丝。
  上车前许少庭便与沈灵均开玩笑:“这次不用再害你淋衣服,否则你又要穿不合身的衣服回家里去。”
  提到这件事,车上便又问:“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公寓,不再和沈小姐一起了吗?”
  这是彻底闹掰了吗?
  沈灵均开着车,送许少庭回家,他随意答道,像是随口说起个什么陌生人模样的:“本就不想和她一起住,对她更是喜讯,我们两个虽说看着都把对方当做同住的陌生人,但其实彼此心底也都嫌弃对方,那个词叫什么,不时都会被膈应一下。”
  “而我想,定是她海伦沈膈应我的时候更多。”沈灵均语气一转,颇有些讽刺幽默般的语气。
  至于事实上,一周前沈小姐因为一直未曾联系上沈灵均,到没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样自在。
  她很有些心神不宁的呆在公馆中,最后干脆一天四五次打电话到工部局,询问莱恩沈有没有去上班,导致对方也从礼貌客气变成了极致的敷衍不耐烦。
  等到来自大洋另一头父亲的亲笔信再次送到公馆中,除了极其严厉的措辞:令她早回英国,或者除非她自己能在今年找到位愿意娶她的优质男青年,否则就必须回家听从父亲的安排。
  除此外,本该这点最让沈小姐忧心的事情,在看到信后半段询问沈灵均近况,她因一直联系不上人,心中已经演变成若是沈灵均在沪市出事,是否已经病死在沪市哪个角落里,更让她忐忑不安了。
  以她对自己亲生父亲的了解,即使对这个与前妻一样,总是忤逆他的长子并非十分满意,但她也知,她这位生在长在英国,极力融入上等阶层白人的父亲,骨子里始终是那股封建传统大家长制度,是始终将最大的希望放在长子身上,是将他看做沈家未来的继承人。
  乃至于后来总算等到了沈灵均安然无恙的去上班,甚至她专门跑到那里见到本人,也只是稍稍放下心,但终究是不敢告知父亲:我这位弟弟是如何都不愿意和我住在一处。
  更不敢说出这件事情的导火线,也生怕沈灵均将她那的失态写信告知沈父。
  因此,沈灵均是搬出去一个人住自在了,沈小姐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见不到这个弟弟在眼皮子底下,远比住在一个屋檐下时,更每都会愁苦的揣测,沈灵均是不是这时候正在写信给父亲说她的坏话。
  不过这也怨不得沈小姐,实乃她自己就是会背地里做这种事情的人,所以自然也不会认为他人品行高尚,总觉得别人要么是蠢,要么是和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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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回到家中,又是五天时间没有再见到张求仁老师与沈灵均。期间张老师致电,请假时间还要延长,且在电话里非常不乐观的告诉少庭:
  叶校长身体状况看着是好了些,清醒的时间也比以前长了,但无论是西方的医生还是华夏的中医,都告知他们这兴许只是回光返照。
  除了这件事外,贺主编又登门拜访,这次还带了个大箱子,许嫣然与张氏正好与进门的贺主编迎面。
  许嫣然笑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这么大个箱子里面都装了什么?”
  张氏也道:“您人能来就很好了,能有个人和少庭多多交流,我们就很感谢您了。”
  害的贺主编冒了虚汗,小心回道两位女士:“这是读者寄给许先生的信。”
  所以他下次上门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才对?
  第55章
  不过听到贺主编的话,得知原来不是礼物,两位女士却露出更加开心的表情。
  两人忙不迭的叫来家中女佣,让其领着带贺主编去卧室找许少庭。
  且两人那注视着纸箱的殷切目光,让贺主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她们两人正要出门,说不定就要留下来也要拆开看看这些信件都写了什么。
  以至于许少庭见到这些读者来信高不高兴尚且未知,但是这二位是真心的很替他高兴了。
  告别许女士和许太太,贺主编随着很具有专业素质的佣人进了那位少年作者卧室。对方敲了敲门,得到卧室主人的允许,才推开门请贺主编进去。
  贺主编抱着箱子,透过打开的门堪堪窥视到房间一角,等他踏进房间,看到这自带盥洗室,装饰摩登,望去整片落地窗外是大片视野宽阔的坪,也不禁感叹真是有钱人家,千风明月先生的一间卧室都顶的上他家一半大了。
  因此心中暗自想到,看来千风先生也不是为了稿费才去写通俗小说。
  要知道这年头作者都是高收入群体,许多作者一个月发表几篇文章,或者能有个长篇连载小说,其一月收入都顶的上许多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二是这年头写东西也是分高低,文人相轻这个成语并非玩笑,外人看来也许诗歌、散文、社评、小说都是写东西,但在文人圈子里只按照类型不同就分了高低贵贱。
  当下最受尊崇的文人是写文章针砭时弊那一批,例如曾经为叶校长发言的千秋万古,属于谁骂政府骂的最凶残,最具有那种冷酷幽默式的讽刺风格,便是最受到尊敬。
  毕竟别看只是写文章,但这也是有掉脑袋的风险,他们简直是冒着付出生命的危险在写文章,可谓是真正的勇士。
  所以对于大多数爱命惜命的人来说,这一类作者是真的很了不起。
  其次写诗歌散文的也颇受欢迎,如果能结合时事写的带上那么点悲苦哀戚的意味,更是会在文人圈子里快速传播,时不时大家就会开个文化沙龙,然后点评一番。
  至于垫底的便是通俗小说了,当然倘若你写的是诸如《悲惨世界》《欧也妮葛朗台》诸如此类反应人民苦难,揭露丑陋人性的小说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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