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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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沪市秋晚上,许怀清听完了自己孩子几乎将叶校长原话说了一遍。
  最后这少年说:“我们的文化精神又是什么?我想就是叶校长说的话。”
  许怀清沉默良久,答案却早在两人心中不言而喻。
  虽九死其犹未悔,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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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次谈话后,许怀清为了阻止关于本人介入中文课本这件事,愈加很有些丧心病狂的不着家了,更是于某一匆匆回家了一趟,提着个四四方方的小手提箱,带着两身换洗衣服,便十分简陋的坐上北上的火车出差去了。
  导致许嫣然和张氏都很有点担心他,两人闲聊时,许嫣然道:“现在哪里有上海、香港安全,跑到北方……真是担心他还能不能整个人零件齐全的回来。”
  张氏也捂着胸口念阿弥陀佛,珍珍凑过去,最近不知道接触了什么西方文化,张嘴对张氏说:“东方有东方的神明,西方有西方的,是不是都拜一遍最稳妥?”
  说着就比了个十字,煞有介事的开口祈祷道:“妈妈已经拜过佛祖了,我就说一句哈利路亚吧,上帝你一定要保佑爸爸平安归来。”
  在一旁听了全部对话的许少庭,心中大大的感叹珍珍真是蠢萌少女一枚,如果真有上帝,或者有神明,也都要吐槽这祈祷的忒不诚心了。
  只是许嫣然翻过他新写的稿子,她瞥了眼侄子纳罕问道:“你后面的剧情怎么和大纲不一样了?”
  第60章
  “不仅是大纲不一样……”许嫣然似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家这小孩,“感觉连故事风格也有些变化。”
  珍珍听到姑姑这话,小丫头急不可耐的从姑姑手里拿来稿子,张氏听闻,也极为好奇的凑过脑袋去看这“变得不太一样”了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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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中少庭写完稿子,第一个读者不是许嫣然便是珍珍,就看少庭写完时谁抢先在他身边拿走成稿。再其次的读者便是张氏了,至于许怀清,则是在上班路上才有空拿着沪市晨报看一看儿子的小说连载。
  不过许怀清与张氏除了第一次读到这篇小说时发表了些见地,便向来不对这篇《大道仙途》有什么评价。但俩人到是对这篇小说人气之高很有认知,阔太太们在看,工作的人也在看,珍珍这样的学生更是这小说的主力军。
  许少庭这不同于当下其他作者风格,被评价为“过于通俗易懂”的文笔,也正因为如此囊获了不分年龄和性别的读者。
  只是暗地里许怀清在某晚归时,与客厅中正在看少庭稿子的张氏遇上。
  二人如今单独遇到,只比陌生人见面还更添尴尬,陌生人是真陌生,无从谈起心绪波动。曾经是亲密无间,如今却如陌生人一般才是最折磨人。
  只是装作没看到,真把妻子当做陌生人就这样目不斜视的路过,许怀清也做不到。
  只得没话找话的停住脚步,探过去脑袋,看到那熟悉的稿纸便问:“是少庭的小说?”
  张氏瞥他一眼,道了声:“是今天刚写完的稿子,帮他改一改错字和病句。”
  许怀清不知脑子里想到什么,干脆坐在张氏身边,原本对他态度总是沉默占了上风的矮小妇人,惊得立即远离了他半臂距离。
  许怀清:“虽然……但是……也不用怕我。”
  说罢,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我长得是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张氏默默看着丈夫:“你是想和我说什么?”
  许怀清道:“我也想看看最新出炉的稿子。”
  张氏干脆把稿子递给许怀清,见这人果真接过去认真看起来,并没有对她说些多余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她便安静无声的打量着低头看稿的许怀清,见灯光下这位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岁月却对他的容颜格外优待也似乎人们总是对男士的年龄宽容了许多。
  年过三十的男性如果恰好长相与钱财都不差,亦或只有钱财上这一优点,便很能得到世人夸赞,更是许多年轻女士们首选的结婚对象。
  可如果换做位女士,甭管她是富可敌国还是貌美倾城,你只需说一句已经三十岁,这所有优点就在别人眼中灰飞烟灭了。若是再加上一条三十岁的女人还没结婚,就算是红颜未老、富甲一方,也要被人怜悯着说一声“真可怜啊”。
  张氏从丈夫清俊容颜上,一时间联想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总是长久沉默到麻木的一颗心,这时竟想起那本被她评价为似乎并无意义的《大道仙途》中,主角不甘于命运怒吼出来的话。
  她竟一时也想:女人真的便不如男人吗?女人难道不是人吗?为什么只因为是女人就命该如此?
  这命运究竟是凭什么呢?!
  “阿五?”现实中的声音喊道。
  把愣怔中的妇人唤醒到现实,张氏侧头看许怀清递还的稿子,一双手伸过去摸到稿子这头,便见自己这双粗糙蜡黄的手,和许怀清修长白皙的手指对比的很是有点惨不忍睹。
  张氏捏住稿子快速的缩回去这双不甚美观的手,这妇人生出了点自惭形秽,只是因为单纯的美与丑的对比产生出这样的卑怯。
  她那位丈夫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被对比的很是惨烈的手指,却是心绪更加复杂,嘴唇动了又动,还是低声说:“这么多年……还是我欠你的更多。”
  “你不要说这种话。”张氏低声回道,“小说也看完了,你工作又那么忙,快回自己房间休息吧。”
  许怀清似是还要说,不过终归是转念一想,妻子张氏尚且没有因为旧情哀怨不已,自己一个大男人如果总说些哀哀戚戚的话,似乎也很不是个样子。
  便叹口气:“我倒是还不如你,以后的子,我们只管向前看,过去的事便过去了罢。”
  张氏很是纳罕的看他一眼:“你还记得以前的事?”
  许怀清被妻子不作假的神情噎的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但复又笑出声。
  张氏低头抚平稿纸,不理会身边这莫名其妙的人,等他笑够,才听这人说:“好,女子为人便该无情些。”
  听得张氏愈加觉得许怀清大概是离疯掉也不远了。
  而这人也总算回归原本要说的话,只是话题突然转变,听着便是很有点突兀的说道:“写东西是否真的需要些意义?”
  问完,身边人是惯常沉默,许怀清本就也未曾想过从张氏这里得到答案。
  只是作为孩子共同的读者兼父母身份,他今夜也实在是疑惑,而家中与他对这小说评价一致的也只有张氏,所以心中的疑问,张氏竟是最适合聆听的那个人。
  许怀清问完,二人皆是无声的坐了一会儿,因为这安静,于是客厅中两人之间的时光似是短暂的停止了流转,在这对儿早就走上陌路的夫妻间生出了点虚幻的温情。
  想着也许并不会等来答案,许怀清拎着西装外套站起身,对张氏点头柔声说:“你也早点睡。”
  又叮嘱:“你睡眠一向不好,睡前记得喝杯热牛乳。”
  却在抬脚走了两步之余,听身后那位传统旧式完全有悖于他价值观的妻子,声音虽低但也清晰不过的说道:“有意义没意义,不也要看读的人是怎么想吗?”
  “《巴黎圣母院》有人读完还说荒诞无趣,《堂吉诃德》有人当搞笑小说看完……”
  许怀清转过身看沙发上那垂头,翻着手中稿子的妇人。她轻笑了声:“无论有没有意义,看完想到的是什么,这都是读者的事情了。”
  “在我看来。”张氏抬眼看着自己这位优秀的丈夫,“少庭能去写,能去刊登发表让很多的人看到,这已经是十分难得厉害的事情。”
  “许怀清先生,你又怎么知道读者从少庭的这篇小说里,感受不出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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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谈话也只有张氏与许怀清彼此知道,许少庭这时候还不知张氏对他这篇小说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
  此时张氏与珍珍凑在一处看最新章节剧情,许嫣然便问他:“我记得你大纲里,原来的剧情可不是这样。”
  许少庭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写着写着,有了新想法,偏离了大纲也不奇怪。”
  许嫣然:“……也是这个道理。”
  身旁珍珍率先看完稿子,小姑娘却是意犹未尽的插嘴说道:“还是那个文风,有什么变化?原来长夜中奔跑的那巨人是夸父,他一直在追逐太阳”
  “可为什么要追逐太阳?”珍珍眨巴着双天真大眼睛,目光疑惑不解的看着兄长。
  许少庭:“还没写到……他想追不就是理由吗?”
  珍珍这回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理由,我记得神话故事里,夸父逐而亡,小说里的夸父也会死吗?”
  许少庭还没回答,许嫣然已经秀手探过来,干脆利落的捂住小丫头嘴巴,瞪着许少庭便说:“你可千万不要剧透,剧透了再看就少了许多乐趣了。”
  “你大纲都看过了,还怕什么剧透?”
  “反正你现在剧情和大纲不一样了,那大纲还作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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