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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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洄还挺自来熟的,拉着卢英时绕过假山和游廊,来到自己住的小院,搬来一床被子和枕头,一股脑放到床榻上,“今晚一起睡吧!”
  卢英时抱起被子,脸颊发红,“我去客房就……”
  “客气什么嘛!”裴洄一把夺过,又扔到床上,熟练地铺被子,一旁的侍女站也不是,做也不是,只能在一旁等待裴洄的传唤。
  “你们先去休息吧,有事情我会叫你们。”裴洄支开了婢女,待门子关紧,坐在床边拉了下卢英时的衣袖,“你教我几招呗?简单的就行,我也想玩刀,唰唰唰——”
  裴洄来了几招花拳绣腿,格外认真的模样让卢英时忍不住笑了出来,“招式不是这么练的。”
  “啊?”裴洄挠挠头,“我娘说我不需要碰那些,只要好好读书就行,棍棒刀枪什么的,都不允许出现在我小院子里。爹也是这么说的,说我们文人,不用习武,五大三粗的反倒是把自己弄得不文雅。”
  卢英时挨着裴洄坐到一边,双手撑着床沿,“可这是乱世,学点功夫防身总不错。卢家家风向来是文武兼备,自从……自从我那个……”卢英时扳着指头数辈分,最终因为数不清楚只好作罢,“我那个先祖卢舍人,和渔阳王交好,可惜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身体不好学不来刀剑,刚好卢家有个儿郎天资聪颖,渔阳王就把古雪刀法教给他了。他仙去后,古雪刀无人再敢拿起,就被束之高阁,放在祠堂里吃香火咯。”
  裴洄听得入迷,本朝谁没看过《晋阳旧事》啊?谁不敬佩里面所向披靡、战无败绩的渔阳王?卢舍人和渔阳王,一文一武,一笔一刀,共谋天下,他的先祖裴忠肃公,也在故事里面,就是没这俩人出众。
  “说来咱俩家还挺巧的。”裴洄双腿交叉往前伸,这会儿整个人放松下来,腰也微微发弓,比一旁始终直挺坐着的卢英时低了半个头,“祖上还有这么点儿交情,听说忠肃公和卢舍人私交甚密,俩人经常吟诗作赋,渔阳王也在一边,那时候……大周还河清海晏,大家都说国朝有此三杰,何愁天下不太平?”
  两个人叹了口气,可惜没出生在那时候,偏巧生在了左支右绌、烽火连天的时代。
  “所以,你会古雪刀法?!”裴洄蓦然意识到不对。
  “啊,对,我会一半,还有一半没学会呢。”卢英时尴尬地挠了挠头,“毕竟这刀法还挺难的。”
  裴洄越来越敬佩这卢英时了,真是深藏不露啊!“你……你教教我好不好,我也想学!”
  眼看裴洄眼里像是闪着星星,卢英时又不想真多个徒弟,“这……练刀很难受的,要起早贪黑,扎马步练身形,身上有很多淤青,有时候还会伤到自己。”
  “你行,我也可以呀!”裴洄双手握着卢英时的手腕,激动地摇来摇去,“我拜你为师!”
  卢英时:“……”
  裴洄自小见过萧遥的飒爽英姿,只恨为什么自己不能学习,这会儿逮着一个卢英时,那肯定要好说歹说,偷师个一招两式,学多学少都是学嘛!
  不得不说少年人对于力量的渴望已经让他完全忘记了,俩人在白天的时候有多不对付!
  “好吧,不过不是现在。”
  裴洄兴奋地跳了起来,“英时,我只服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小舅!哎我能摸一摸古雪刀吗?”
  卢英时从身后把刀解下,“给,你看吧。小心别割到手。”
  裴洄小心翼翼地拔刀出鞘,轰然一声,雪白刀身出现在眼前,反着烛光,在他脸上划过雪白的一道光斑。
  裴洄不会识刀,只凭借直觉和叩击的声音,判断这把刀的材料极好,再加上传闻说,古雪刀乃天外陨铁所作,此刻看见才知传闻非虚。
  古雪刀的声音很浑厚,包孕了百年风云,起起落落,历任主人无一不是名将。然而故人已逝,刀亦无言,只有他们这些后人还在纪念传奇、向往传奇。透过湛然凝光,裴洄仿佛能看到奋力杀敌、勇往直前的身影。
  那是他在史册中心心念念的传奇佳话,奈何崇文馆的人罕少有人能和他聊到一起,总是说今天吃什么、要去哪里玩,没人看他喜欢看的书,怀念他怀念的人。
  他回过头看了眼卢英时,对方挑了挑眉,“怎么样,是好刀吧。”
  裴洄将刀收入鞘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刀。英时,你偷偷把古雪刀拿出来,你家里人不会知道吗?”
  “我找了个一模一样的假的。”卢英时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发现又怎么样,刀就是拿来用的,放在祠堂多浪费。”
  裴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胆子真大,我真没想到,你表面看起来很听话,背地里这么……这么胆大妄为。”
  “啊,因为我习惯在人前那样了。我小时候……就是那样的。”卢英时聊起小时候还有些伤感,隔帘望月,语气都低沉了下来,教裴洄不好意思再问,将古雪刀还了回去。
  第二天俩人一起上学,这下可把崇文馆的学生惊呆了。谁知裴洄大大方方站在学堂前,“诸位,我裴洄以后和卢英时就是朋友了,我们之间以后肝胆相照,再无罅隙,你们不可挑唆离间,各自站队,应该……应该……”
  卢英时牵着裴洄的手,“应该相互关照,互不猜疑。”
  “对,相互关照,互不猜疑!”裴洄又重复了一遍。
  温秀川一手拿着杯子,另一只胳膊笼了书卷,站在门口久久回不过神。他看看门口挂着的木板,是冰柏堂没错啊,里面的学生,也都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啊,怎么这忽然就变了?
  裴洄是不是被夺舍了?要不要找个道士来看一看?
  但温秀川依旧保持着身为人师的风度,清了清嗓子,“好了,该干嘛干嘛去,都回到座位,今天讲《廉颇蔺相如列传》。”
  裴洄偷偷瞟了卢英时一眼,翻开了自己面前的书本。
  一早上过得很快,到中午的时候,二人相伴离开了崇文馆。卢英时打算去温兰殊那里,裴府总有点不大好意思,温兰殊好歹是亲戚,而且萧夫人太热情了,他有点不大习惯。
  只是他也不敢让萧夫人知道,害怕萧夫人因此困扰。
  “你回去吧,我找我叔去。”卢英时和裴洄在门口准备分道扬镳,忽然裴洄抓住了卢英时的衣角,“你找你叔?哪个叔啊?温……温少卿吗!我……我能不能也去啊!”
  这时候的卢英时在裴洄眼里,身形无比高大——大概就是,怎么会有人认识这么多名流还那么低调啊,真是一开始看走了眼,差点就得罪人家了,还好没有说过人家是“庶子”之类的话。
  卢英时支支吾吾,贸然又带个小孩回去,温兰殊会不会不高兴啊?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纠结,就有人喊他的名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渔阳王:我敢不在一边吗?这老登万一趁我不在做什么可咋整??
  渔阳王、卢舍人、忠肃公是隔壁小春秋的主角,之后渔阳王还会经常客串哈哈哈哈哈……
  第15章 兄长
  卢英时不情不愿地坐上了兄长的马车。
  卢彦则一身绯袍,任马车摇晃,依旧坐得稳当,时不时垂眸看一眼弟弟,“你昨晚怎么说走就走,连信儿都不留。”
  “要是留口信,那还叫说走就走?”卢英时抱着古雪刀,靠在车壁上,他的青衿和卢彦则比起来实在是太寒酸,手肘那里还打了补丁,不知道的谁能看出来这是卢氏郎君啊。
  卢彦则微微颔首,“阿时,我让人给你裁的新衣,你又没穿?”
  “我不穿经你手的料子。”卢英时连个脸色都懒得给卢彦则,“你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跟我说话,你不是跟你弟弟一样,都不待见我么?还亲自来接我,怎么,想扮演兄友弟恭?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卢彦则说话依旧是春风般和煦,仿佛不会生气似的,“回家吧,我都安排好了。父亲不会责怪你,御史中丞那里我也差人送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伪君子。”
  冷不防这么一句其实并没有让卢彦则有多难受,因为卢英时平常说的要比这个更难听,“阿时,昨天吃了吗,现在饿不饿?”他从怀里掏出路过街头买的胡麻饼,“你爱吃的。”
  “不吃。”卢英时撇过脸,自始至终都没看卢彦则一眼。
  “你又在嘴犟,听话,先吃点,回去后还有好吃的。”卢彦则把胡麻饼塞给了卢英时,尽管对方身体僵硬一点也不配合。
  “你满意了?我现在又在你的掌握之中。卢彦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这卑鄙的一面现于人前?我只觉得恶心。”卢英时愤愤地回过头,“我有机会走的,我有机会的!三年前我就有机会,昨天和今天我也有机会,你为什么非得让我回去,回到那让我恶心的地方!”
  卢彦则脊背一僵,嘴唇翕张,“外面很危险。”
  “危险?跟你们一张桌子吃饭,我食不下咽,看见你们的脸,我就反胃。你以为我愿意姓卢?你以为你对我好,我就能忘记?我告诉你不可能,除非我娘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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