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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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彦则耐心彻底耗尽,一把推开李可柔,“你做什么?要我当这个恶人?你可真会想法子。你怀了孩子,生不生关我什么事?铁关河想不想要又关我什么事?我光是操心自己的事儿就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对你们夫妻两个不感兴趣!你也不要来找我,明早我就回长安,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说罢,卢彦则重重关上了门,留李可柔一个人待在灯笼下。
  她身心俱疲,走在街上,迎面驶来宝马香车,檐角风铃发出悦耳脆响,丝幔下的面孔缓缓露出,大拇指上那颗翡翠扳指很是吸引人的注意。
  “公主,你怎么提前从徽猷殿里出来了?”铁关河唇角一勾,望着远处岐王宅的方向,不禁怒火中烧,“哦?看见老情人了?”
  李可柔在铁关河面前总是倨傲无比,上了马车后也不说话,回到宅邸后,脚步不停往自己起居的闺阁里冲,一头扎进床上锦绣堆里。
  旁边的架子上都是铁关河收到的赏赐,有几件蜀锦做的衣服贵气逼人,哪怕只有微弱的烛光映照,其辉光也明灭似流动水波。
  铁关河让婢女纷纷退下,关上了门。
  东平王……不,现在应该是魏王了。魏王铁关河拥有了名誉和地位,满朝都恨不得巴结他,而他总挑好东西往李可柔宅子里塞。他坚信,李可柔在外就是他的门面,更何况,这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
  他的女人要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仅此而已。
  钗环琉璃珊瑚珠玉堆积如山,就连镜子,也是难得一见的扬州江心镜。桌案上,葡萄酒倒入错彩镂金的蕖叶碗里,彩色珠玉反射着烛光,和那些珠宝首饰堆在一起,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铁关河,我渴了。”李可柔习惯性地使唤着铁关河,从床上微微直起头。
  “好啊,公主。”铁关河慢慢从桌上举起蕖叶碗,那是李可柔最喜欢的制式。他慢慢走近李可柔,放下帷幄,待她接过碗,又为她按摩腰身,“你最近因为身子,也有些乏了,要好好照应着,知道么?”
  最后这句“知道么”并不是体贴的语气,倒像是命令。
  “你说了,要是我落胎,就要全院子的婢女陪葬。”李可柔闭着眼,喝完了葡萄酒。她孕中还是改不了喝酒的习惯,“我太懂你了,你不过是因为想要一个好身份,想让你的孩子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
  不等铁关河回答,她又开始咄咄逼人,“因为你也知道自己有多卑贱,所以才需要一个尊贵的妻子来为自己脸上贴金。知道我为什么敢这样做么?我要时时刻刻提醒你,我有多尊贵,而你有多卑贱,然后满足你的虚荣心……我们聚在一起,无非如此,你现在想要自己的血脉……哈哈哈……”
  铁关河眸色一变,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你也配有孩子?你这种恶人,刽子手……你也配?不就是一院子的人陪葬么,你杀过的人何止一院子,你想杀人为什么要以我为借口?”李可柔凄惶一笑,因为情绪过度,脸颊不禁抽动,泪也凝在眼睫,“不忠不孝之人,还想有孩子?我一想到这孩子要是生下来要管你叫爹,我就恶心得吃不下饭!”
  “适可而止吧,公主。”铁关河挑起李可柔的下巴,“也就我把你当公主,满朝文武谁不把你当疯子?”
  “我就是个疯子。”李可柔昂起头,骄傲地将自己身上的衫子拢了拢,“你往我院子里送的东西,我还是个孩子的的时候就已经都见过了。无非是金银玉器,无聊透了,你是不是还颇以此为荣,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男人,所以要给自己的女人配最好的?”
  铁关河盛怒之下,眼眶泛红,眉头向下压眼,神态愈加恐怖。他想以此来吓一吓李可柔,服个软,但李可柔偏偏是你强她更强的性格,迎着铁关河的怒火硬生生瞪了回去。
  不这样还好,一这样多少背后闲话的回忆都涌现在铁关河的脑海。李可柔、卢彦则的点点滴滴就像刀子往他心上扎,铁关河无比明白,这些东西李可柔不可能不喜欢,她最爱打扮,要是不喜欢,就只有一种可能——因为送的人不是卢彦则。
  铁关河被怒意驱使,伸手掐住了李可柔纤细的脖颈。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已经在沙场和朝堂都战胜了卢彦则,却因为一个女人的否定而勃然变色,甚至找不到别的理由来掩饰,这模样也太可笑了。
  李可柔并没有求饶,哪怕已经被过度的手劲儿掐得呼吸不上来,脸色涨红,腔子里的气越来越少,她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含混不清地重复着那几句“卑贱”、“下贱”。
  铁关河松了手,她出于本能,大口大口呼吸,按压着自己的胸腔,眼角一点泪花也流了下来,“你……还不如直接掐死我……”
  “那太无聊了。”铁关河坐起,双手撑着膝盖,将蕖叶碗重新放回桌案上,“你最好祈祷自己活下去,祈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我没那么多好脾气,李可柔,孩子一生出来,你寻死觅活我都懒得管你,而你要是太想死我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他猝然起身,将帷幄往两旁一甩,带起一阵穿堂风。
  起伏不定的纱幔下,李可柔隐匿在黑暗中,躺在绣褟上,呆呆地望着藻井出神。
  铁关河走到院子里,正好遇见了与他一同回来的白琚。
  “魏王见到王妃,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白琚反应奇快,“怎么,王妃生气了?魏王在路上,可是为王妃准备了不少……”
  “白琚。”铁关河深呼吸,微微一笑,掩盖了脸上残余的怒意,“帮我做件事。”
  白琚是个生意人,一看来活了,马上转换成堆笑的生意人面孔,“哟,魏王这次要我做什么?我得看看自己能不能填饱您的胃口,您现在毕竟是一字王,我还有些惶恐呢。”
  “你填得饱,我也给得起。”铁关河眼神忽变,对着虚空里不存在的假想敌,凶狠凌厉,“我要给卢彦则一场溃败——你知道‘溃败’是什么意思吧?”
  白琚皱了皱眉,盘算了会儿,咂摸着下巴,“我知道,魏王放心。之后还望魏王青云不坠,永葆荣华富贵,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不怎么有地位的小行商也能跟着魏王沾沾光。”
  ·
  册封礼后,裴洄忙完应酬累得快趴下了。他年方十七,就已经有了太原郡公府,府邸极为气派,可就是太空了。
  小郡公觉得很无聊,寂寞透顶,索性让奴婢各干各的去了,自己则轻装简从,来晋王府找卢英时。
  至于为什么卢英时在晋王府呢,裴洄又不是傻子,卢英时找哥哥岐王卢彦则的概率微乎其微。
  果不其然,裴洄敲完门,开门的恰好是卢英时。
  真是他乡遇故知,尽管他们白天才见……裴洄激动地踏过门槛拉卢英时的衣角,“我家院子好空,你也不来找我。”
  卢英时支支吾吾,看来自己瞒着裴洄的那件事终究还是要说出来了。
  “十六叔会在明日浴佛节后去晋阳。我……打算跟十六叔走。”
  裴洄怀里揣着集市上买的糕点,原本想的很好,要来找卢英时一起吃,再喝几壶玉浮梁,因为小舅说小孩子不能喝太烈的酒。不过卢英时这么一来,让他把原本的打算都抛到脑后,满心都是“阿时马上要跟我分开”这件事。
  他站在原地,有点难以接受,怀里那些糕点,看起来也没什么味道了,心里的苦盖过一切。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卢英时留下。卢英时跟这个名字很相似,英雄的英,时机的时,为了这次大展身手,他准备了很久,上次在战场上也完美完成了任务。他也觉得,像卢英时这种理智盖过情感的人,比他更适合在战场上发光发热。
  “阿洄,你怎么不说话……”卢英时有点慌了,可是又不能不说吧!
  裴洄没注意,两颗豆大的泪珠就落在前襟,他腾出一只手擦了擦泪,“我没事,我很好。”
  “哎呀小郡公来得刚刚好,我刚好饿了,今晚晚饭就吃了三碗,脑子跑起来贼容易饿。”薛诰刚好从廊下走来,抱过裴洄油纸包好的糕点,“我笑纳了哈,哎呀来都来了带啥礼物,这么熟了……”
  裴洄没有动静。
  按照在以往,裴洄现在应该像炸了毛的猫,追着薛诰打,谁知薛诰早裴洄一步,在其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逃之夭夭。
  “你和臭丫头也会走吗?”
  “嗯。红线必须跟在十六叔身边……”卢英时晃了晃裴洄的胳膊,“但是薛处士和罗瑰会留下来,有人陪你玩的。”
  “可那不是你啊。”裴洄说到最后,语气全变了,控制不住泪水往下流,“我不是说罗瑰不好,就是……没人像你一样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卢英时感觉自己像闯了祸似的,又不知该怎么说,一到这时候他就会保持沉默。
  “阿时,我没事。我就是难受,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学习,可是我找不到理由挽留你。我也想看到你开心,你在战场上真正做事的时候是最开心的。”裴洄吸着鼻涕,不讲究地用袖子擦泪,“可说不出来为什么,我就是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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