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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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洄,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你可能也觉得,我会因此越来越看不上你。其实不是的,我……没什么朋友,你比我好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也不能只看着我好的地方,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卢英时双手撑着床沿,剖心自陈对他而言轻而易举,主要看是对谁。
  “唔……”裴洄努着嘴,有点控制不住想哭。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管你什么身份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很好,教我学会了很多,要不是你,我可能不会解开和卢彦则的心结,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放下仇恨,好好地活着。”
  我有那么好吗?裴洄掉了个金豆子,睁大了眼看卢英时,“真的吗?”
  “是啊……”
  下一刻,情绪热烈外放的小郡公当即抱住了卢英时的肩膀,“阿时,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卢英时煽情一半瞬间破功,噗嗤一笑,拍裴洄的背,也习惯了裴洄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想了想之前在钟少韫走的时候也没控制住抱了对方,不知道钟少韫会不会反感?反正,自从和裴洄做朋友后,他倒是习惯了。
  ·
  黑夜快要过去,温兰殊又熬了个通宵,把议事完毕的决策给温行过目后改了几个细小的条目,然后又整体处理一遍,不知不觉,就快天明。
  萧遥抱他起来歇息,“你可真是,熬这么久,赶紧歇息歇息。”
  温兰殊躺在床上,高度紧张之下,眼珠攒动很难睡着。他知道距离点兵还有一个多时辰,他只能趁此机会赶紧睡觉。萧遥侧躺在一边揽他入怀,任由他枕着胳膊,低头一看,眼睫毛还在颤抖,明显是心乱了。
  “你在担心?”
  “当然,阿时是我表侄,最近陇西没传来消息,不知道彦则如何了。”温兰殊呼吸声逐渐平稳。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这一仗打下去,也有三个月了吧?”
  “嗯。”
  “估计快有个信儿了。”萧遥一下下顺温兰殊的背,“卢英时这小子还真挺能耐,名字也起得恰如其分,英雄的英,时机的时,聂柯跟我说了他斩断幽州大旗,看来日后必定是一员大将。”
  “上战场也算是遂了他的愿,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射箭骑马。”
  萧遥轻笑一声,“睡吧,我不说话了,你也不说话,我们比谁先睡着。”
  “小孩子么。”
  “你说话了,罚你……”
  “罚我什么?”温兰殊抬头,非常配合对方小孩子气的举动。
  “罚你亲我一口。”萧遥洋洋得意。
  温兰殊昂头往上挪了下身子,和萧遥嘴唇碰触,浅啄一口,柔情缱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聂柯:你就宠他吧。
  卢英时:你就宠他吧。
  傅海吟:你就宠他吧。
  权随珠:你就宠他吧。
  戚徐行:你就宠他吧。
  第176章 争渡(二)
  天将明, 风雪还没有消减的趋势,温兰殊敲响军鼓,眼看着权随珠和招徕来的勇士登上小船, 船前面还有权从熙改造过的弓弩和铁皮,最大程度保障了船身坚硬。
  权随珠被坚执锐,爽朗一笑, 寒冷天气冻得她鼻尖发红, 眉毛上甚至沾了白色雪花, 茫茫雪雾里, 她饮下那杯践行酒,豪气干云,手上红缨枪和背后红披风相映成趣, 傲然于琉璃般的白色世界之中。
  “权将军, 我等你凯旋。”温兰殊率领中军预备作战,身后众军士肃然,军容整备,无一人发出声音, 耳朵里只有风呼呼刮过的响声。
  权随珠哈哈大笑,“别这么严肃, 不就是往前冲嘛。我给铁关河一个惊喜, 让他知道自己带兵打仗还得再练练。”
  气氛难得活跃起来, 权从熙清点河边船只, 眼看火油和火雷都准备好了, 便放宽心行走于猎猎大旗间, “一切齐备, 可以出发了, 按照大帅约定的来。”
  “行, 那我们先去上游准备了,我们到时候放烟花为讯。”权随珠大步流星带着几个小兵往西去了。
  萧锷和卢英时带领前军,兜鍪和铠甲都准备妥当,他们要迎接敌军集中攻击,因此马虎不得,卢英时手里挥着古雪刀,心里格外重视这一战,眼前不禁浮现了之前日日苦练的时候。
  当时就想着能有这么一天,如今穷冬烈风,刺骨严寒,可磨炼心性,又能检验成果,卢英时心里总是激动多过畏惧的。更何况,河对面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是坐观整个长安城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就冲这个,也不能逃!
  船只在浅滩排开,士兵有序组织登船,给船上设计了一个“船帅”,负责组织整条船的进攻和配合,正中央卢英时和萧锷的船指引着这些士兵有序进攻,温兰殊格外注重军队秩序,横刀立马,强调无数遍不可后退。
  一切准备就绪,前军登船,这些都是精锐里选拔出来的死士,各个敢冲敢拼,无一不想跟欺人太甚的魏王干一架。人有血气,也有争心,铁关河要是越过黄河,整个晋阳危矣,捍卫家园当仁不让!
  温兰殊咳嗽两声,船帅们纷纷上船划桨,整齐划一朝江心开去,整个队伍井然有序,很快就消失在濛濛水雾里看不到踪影。
  温兰殊喃喃道:“大雾对我们也许有利。”
  萧遥系好臂缚,飞鹰长唳盘旋,穿过雪海,停留在胳膊上,他另一只手搭在斩鲸的刀柄上,“跨海斩长鲸,荣名与否尽在此战。”说罢他拔刀出鞘,“河东男儿不可退,我亲自督战,撤退者斩!”
  全军上下一心,噤声不言。一旁权从熙看了,感慨万千,与风雪中伫立的温行交谈,“想来,一切都是轮回。平戎军原本由我带领,如今分成两部分,各为其主、刀剑相向。兵者本利器也,有朝一日竟也能变成朝向自己的利刃。当年蜀中的因,结下如今的果,我也老了,给年轻人腾地儿。”
  温行习惯性漠然,也有可能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
  萧坦见不得建宁王的话茬没人接,“世事难料,谁说得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没想到去年的冬至后,会是一场兵戈之祸啊。”
  温行望着漫天风雪,不由得想到之前长安岁岁暖冬,少有下雪,后来突然寒冷起来。那时候长安流行踏雪寻梅,曲江甚至移栽了很多腊梅和红梅,开设了几处茶馆供人闲谈品趣。没有人想到,某年的某场雪之后,带来的是灭顶之灾。
  一个人的一个决定,就能毁灭无数人的希望。所有人被逼着脱离了轨道,或销声匿迹,或死而后生。还在挣扎的人,有多少相信冬日终会过去,春风还会携带和煦暖意降临,又或者他们是否能真的度过寒冬?
  所有人盘桓在不知长短的黑夜里,为着那一点坚信的光明踽踽独行,是向光而生的小虫,也是化为朽灰的飞蛾。
  萧坦见裴洄小跑着来找自己,“两位,我先走一步,这孩子找我有事。”
  于是原地就只剩下了温行和权从熙。
  “温相是心里还有芥蒂?”权从熙试探着问,他太好奇了,不知道为什么,温行能对韩粲正常说话,偏就到了自己这里不咸不淡。权从熙之前将此归咎于当初温兰殊流落群山之间差点死掉的过错,可现在看来,温行好像并不在意那个过错。
  “魏王是你的儿子?”
  “是。”
  “你不认他,后来承认,现在又不认了?”温行直视权从熙毫不避让。
  “……嗯。”
  “为什么?”
  “之前是为了让他接过兵权,寻常节帅之子往往在京中担任闲职作为人质,他不愿,我也有意发挥他的才干。而后就是这孩子太过执拗,铤而走险,我总不能在一旁看他真的成为乱臣贼子。”
  温行对权从熙的厌恶又多了几分。他一生见过的庸人很多,从没有因为才能悬殊而轻视对方,那太轻浮了,可如今面对权从熙,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好。
  “魏王有今日,始作俑者是谁?所谓乱臣贼子,是一朝一夕,还是冰冻三尺?”温行毫不讳言反驳,“魏王和河东节度使出身类似,遭际类似,多年来履历也类似,为何一个草菅人命,与漠北人勾结,让长安成为胡人予取予求之地,一个却捍卫疆土,除恶务尽,行军整肃?”
  权从熙哑然失笑。
  “你直到现在还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过错吗,权从熙?”最后这声名字简直是格外无礼,惊得权从熙良久没回过神来。
  此前数年权从熙一直推诿,抛弃妻子的并非他一个,却忽略了宇文怀智从来不是主观意愿抛弃小家,而是舍生取义,并在死前委托他人,至于温行并没能寻到萧遥那便是后话了。
  他确确实实为了立功,为了能够与两位结拜兄长比肩,忽略了很多事情。
  他当然也可以念佛平息罪孽,巧言令色,说自己看破功过是非,不愿纠结那些业障……
  但这又何尝不是在逃避?
  话不投机,温行不远赘言,“我们无法假设回到过去能做些什么,但是权从熙,你太想面面俱到了,在你还有力量掌握平戎军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你为了名选择隐退,为了权让魏王继任节帅实则‘世袭’从你手中接过兵权。看看吧,建宁王,这就是你什么都想要的后果。你说我一直在计较?我为什么要计较过去的事?你在地宫救了殊儿,我欠你人情以后会还,可我更希望你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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