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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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名婢女走上前将龙椅两旁的香炉燃起。
  很快便有几缕青烟从香炉中盘旋升腾而上,在龙椅前形成一道朦胧的屏障。
  隔着青烟,大殿上的人抬起头并不能看清高位上老皇帝的表情。
  老皇帝脸色苍白神情疲惫,没甚精气地开口道:“这么早将朕叫起来可是有大事要说啊?”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好像一台老旧的牛车拉动转轴的摩擦声。
  大殿上的人跪倒在地上,双手抵在面前大声道:“臣有冤屈,还请陛下为臣做主啊!”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文德殿上。
  老皇帝揉了揉额角,微微抬手示意身旁的婢女为殿上的人准备一张垫子。
  婢女从拿着垫子来到殿上摆在那人面前。
  谁知那人非但没有谢恩,反而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大声道:“陛下若不为臣讨回公道,臣宁愿长跪不起就死在这文德殿上!”
  殿上那人言辞愤慨,听语气竟是快要气得哭出来似的。
  老皇帝叹了口气,沉声道:“庄卿何必以命相抵呢?有什么冤屈说出来,朕定会为你做主的。”
  只见台下的庄士贤缓缓直起身一副摇摇欲坠悲痛不已的模样。
  他双目含泪,拱手慷慨道:“陛下明鉴,雍王深夜无端率兵擅闯微臣的府邸,与大理寺胡良里外勾结沆瀣一气视礼法于无物啊!”
  庄士贤言之凿凿。
  黑白颠倒不过一句话的事,他隐瞒是自己开放府门让雍王搜查而是一口咬定是雍王擅闯府邸。
  更为心机的是庄士贤提及雍王与大理寺勾结。
  亲王私联朝臣本就是不允许的,更不用说大理寺是朝中不可或缺的部门。
  果不其然,老皇帝听到后皱起眉头。
  老皇帝用臃肿的手指不断在案几上敲击,缓声说道:“朕记得雍王不是和大理寺一同查案子吗?怎么查到庄府上去了?”
  庄士贤沉着冷静,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世子身犯重罪臣自知他万死难辞,”庄士贤愤然说,“雍王殿下若是冲着世子来臣无话可说,但却以世子之事为借口闯入府中大肆搜查分明是冲着臣来的。”
  老皇帝皱起眉头:“世子犯了什么错竟让庄卿如此说?”
  “微臣无能,世子误伤他人如今被关在刑部大牢。”
  “误伤他人?朕记得世子品行不错怎会误伤?”
  庄士贤悲痛欲绝地哭诉道:“是臣养儿无方,夫人亡故后臣沉痛疏于对世子的教养,竟不料将他养成这样嚣张跋扈的性子。”
  提及已经亡故的庄夫人,就连老皇帝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怀念与不忍。
  老皇帝陷入回忆后又抽离出来,感叹道:“辛苦庄大人念着,孤身一人十几年如一日。”
  庄士贤俯首道:“夫人直至最后一刻都在惦记臣与陛下之间的君臣和睦,如此操守臣不敢忘。”
  光阴易逝,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十几年前。
  斯人已去留下的不过是残存在记忆中种种投射组合构成的捉摸不透影子。
  庄士贤提及庄夫人也是为了唤起老皇帝的记忆。
  谁让庄夫人当年曾是差点入宫做皇后的京城奇女子呢。
  只可惜造化弄人,阴差阳错姻缘劫。
  老皇帝长叹了口气,沉声道:“世子若是犯了大错理应该罚,但总该留些余地的。”
  庄士贤以为老皇帝心软了,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说到:“世子是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臣想着就算不要这一顶乌纱帽也想换世子一条生路。”
  “嗯……”
  老皇帝沉吟片刻,反问道:“世子的事朕等问过刑部再行定夺,庄卿且先说说雍王擅闯庄府是为何啊?”
  庄士贤心念一转说:“臣因世子一事过于悲痛并未了解全貌,只是听雍王殿下的意思刑部入了刺客正在全京城搜查。”
  “什么?”老皇帝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刑部发现刺客?”
  “听说是的。”
  老皇帝冷哼一声:“好个雍王,竟然掺和到刑部的事上了,手够长的。”
  听出皇帝的盛怒,庄士贤的眯缝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他故意将雍王越权刑部案子的事提了出来。
  若是先前与大理寺可以用查案揭过去,那插手刑部的私案便没了理由。
  如此一来雍王与外臣勾结的罪名彻底没法洗清,陛下定然不会再信任雍王。
  庄士贤低垂着头,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道奸计得逞的笑容。
  不枉费他天不亮就进宫,这一盘棋终究还是他赢了一手。
  正当庄士贤沉浸在窃喜之中时,坐在高台上的老皇帝吐出一口浊气再度开口:“只不过庄卿说的这些朕都已然知晓了。”
  庄士贤一愣,还未收回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疑惑的抬起头看向龙椅的方向。
  殿上的白烟被微风撩过晃动着被撕开一道裂缝。
  庄士贤正对上老皇帝半眯着的双眼。
  老皇帝的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怒火。
  他平静地说:“庄卿所说的这些早些时候刑部侍郎马标进宫请见都与朕说明了。”
  “马标他如何……”庄士贤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地顶起腮帮子。
  老皇帝哼了一声,又说:“马标已向朕请罪,还说若非雍王一应支撑无法将刺客抓捕。”
  庄士贤愣怔着说:“刺客已经被捕了?”
  不知怎的,庄士贤的心悬了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只见老皇帝费力地撑死臃肿的身体,扬了下手道:“出来吧,都让你猜中了,是朕输了。”
  话音刚落,从文德殿的大红柱子后走出一道俊逸的身影。
  庄士贤定睛望去,看清来人的脸后惊恐地瞪大双眼嘴唇颤抖着仿佛见了鬼似的。
  “雍王……”
  -
  来人正是雍王纪兰舟。
  庄士贤的思绪飞转心跳如雷,就连佯装的镇定也难以维持。
  汗水从他的额角落下,后背一层冷汗黏在布料上如同枷锁难以挣脱。
  雍王为何会在文德殿内?
  雍王究竟为何赶在他之前入宫?
  雍王入宫后会和陛下说了些什么?
  雍王行事诡异捉摸不定,一切的一切都出乎庄士贤预料。
  庄士贤整晚筹谋的计划都在雍王出现的那一刻分崩离析荡然无存。
  他的目光死死地跟随纪兰舟的身影。
  纪兰舟泰然自若地走到文德殿上,恭敬地向老皇帝行礼后谦虚道:“臣不过随口猜了几句庄大人可能得说辞,不料竟真猜到七八分,是父皇让着儿臣。”
  “你啊你,成了家玩性还是这么大咳咳……”老皇帝哑着嗓子低笑两声后猛烈咳嗽起来。
  纪兰舟赶忙上前抢在老太监动手前给老皇帝斟了杯茶递到嘴边。
  “父皇小心身子,”纪兰舟关切道,“您是儿子的支柱,可不能倒下。”
  老皇帝就着纪兰舟的手抿了口茶。
  直到一杯茶都喝尽后他的咳喘才勉强停下。
  纪兰舟顾不得干不干净,亲自用手背为老皇帝抹去嘴角残留的水渍并轻轻地为老皇帝顺气。
  他的一番举动将“大孝子”人设演得淋漓尽致,老皇帝的表情也舒缓不少俨然十分满意。
  高台上皇帝与雍王演着父子情深。
  台下庄士贤身份尴尬,局促地站在原地仿佛是个跳梁的小丑。
  过了一会儿,老皇帝终于恢复正常。
  他按住纪兰舟的手,拍了拍说:“朕年纪大了,倒是你查个案子看着倒憔悴了不少。”
  纪兰舟心道他憔悴只不过是熬夜熬的,实际上这几天下来他吃好喝好还胖了些。
  只不过这些都不能与老皇帝说。
  他佯装谦卑地摇了摇头,道:“能为父皇分忧儿子高兴,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
  老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庄大人也如你所说来了文德殿,你们二人各执一词不如当堂分说分说吧。”
  “是。”
  纪兰舟拱手后转过身朝庄士贤微微一笑,道:“庄大人起得好早,本王差一点就赶不到你前面了。”
  庄士贤梗着脖子嘴硬道:“雍王何苦咄咄逼人,分明是您不容臣辩驳便闯进府中难道臣说的还有错吗?”
  纪兰舟也不反驳,挑眉道:“庄大人说的没错。”
  “既然臣说的没错,那雍王殿下又是何意?”
  “庄大人说的没错,只不过漏了些细节。”
  庄士贤皱起眉头。
  纪兰舟单手负背,朗声喊到:“传谢副统领进殿。”
  说罢,谢琛身着戎装提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蒙面人走入殿内。
  谢琛将人按在地上,先向老皇帝行礼又向纪兰舟行礼。
  他上前拱手道:“陛下,微臣领队夜训京城的时候在街上发现此人违反宵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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