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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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句,少年咬字清楚,足够台上所有人听到:“而且这位道友,难道你只会抱团,不会想想,这演武台只能用来比武?”
  “脚下被人放了东西都不知道,难为你们能通过第一关选拔。”
  “?!”
  他说罢,谢怀瑜立马低头,待看清下面的景象,他颤颤巍巍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脱落,如同世界崩塌,脚下的白玉台竟然在块块下落,慌乱的声音迭起,白玉砖亦碰撞出“叮当”的脆响。
  一时之间,以为是用来比武的长剑竟也变化作千斤重的铁砣,坠着所有人掉下那白玉台下的深渊!
  谢怀瑜觉得这大比简直每一个东西都在阴人。
  那修士亦变了脸色,迅速回身往大宗修士抱团的方向冲去。
  斛玉扔掉手里的铁砣,放任自己下落。
  “救啊啊啊啊啊——”
  身体骤然腾空坠落,谢怀瑜在空中吓得尖叫,惊慌之中,他感觉到有人趁乱稳稳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
  “别乱动,抓紧。”
  余光瞥见那片熟悉的红色衣角,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一瞬间包裹住谢怀瑜全身,冷静的声音让狂跳的心脏也随之安定下来。
  不知道斛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身边,狂风猎猎,谢怀瑜颤颤巍巍转头,入目是对方那张如白瓷又冷静俊美的侧脸。
  或许是下坠的风太大,一时之间谢怀瑜说不出话,只是想。
  哇。好,好帅……
  第3章
  飞雪茫茫,数风洲横跨几万里的洞天福地皆被白雪隐匿于山林,上千座雪山仿佛坚不可破的铁盔,形成环抱之势,将数风洲大大小小的宗门紧紧护于其内,唯刻有“数风”二字的黑色石碑屹立于雪山之外。
  而雪山中心,太初宗门,连带着宗门百里的山群,则尽数被一层泛着金光的结界包裹。
  一寸结界可顶万斛珠宝,太初结界蔓延几百里,十里就要放一块灵源,百里就要设置一座灵台,只要头一遭来太初宗的修士,望着那壮观奢靡的结界,皆久久不能回神。
  太初的护山大阵,由璇霄仙尊和其精通符阵的二弟子亲自布下。
  此刻,太初宗某个山腰。
  没有用灵力御寒,一人拾阶而上,走过数百台阶,神色不变,呼吸未乱。
  他长相俊朗,如清水皎月,脊背挺直,腰间别一把长剑,如松如柏。
  一条路总有尽头,登到最后一阶,只见视线豁然开朗,如天光乍现。
  万数群山层层叠叠,群山之间,无数条白玉连廊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若有炼器师来到这里,不难发现,这些白玉连廊其实每一个都是一座法器。
  数风洲,长风不可数,故而起潮;潮推千万里,故而得岩;岩堆万万丈,故而为山。山绵一寸,人间故得之。
  山是数风洲的根基。
  可惜,如今最好的那块根基成了一座废墟。
  那是群山正中的位置。
  旁侧是璇霄仙尊的行宫,周围环绕着几个直系弟子的居所,得天独厚的位置使那座山的灵力异常丰沛,就连草木都易修炼化形。
  春浮寒此刻就站在废墟中。
  一个月前,天雷将这里的一切都劈成了渣,春浮寒赶到之时,微鹤知已经独自在废墟里静立许久。
  男人站在阴影里,黑衣让人难以察觉。他双手手心鲜血淋漓,头顶的护山大阵正在缓慢自我修复。
  春浮寒远远看着,许久,才走到男人身后。他跪了下来,洁净的衣摆被地上黑灰色的粉末染脏:“师尊。”
  手心的伤痕迅速愈合,废墟中心的微鹤知手指微动,空中瞬间出现几万个轮转的金色阵圈。
  这些符阵的样式一模一样,分布的位置却没什么规律。几万个符阵带来的灵力威压引得天空中又一次积蓄起黑云,轰隆隆的雷声在遥远的天际呼喊,只是再没有力气落下天雷。
  雷声阵阵,天道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春浮寒浑身如同冻结般冷硬。
  局面至此,已无力回天,亦没有回头路可走。
  春浮寒叩首,他的额头抵着焦黑的地面,冰凉一片。
  这一天来得并不突然,春浮寒反而有一种早该如此之感。
  毕竟十年前,微鹤知曾亲眼看着那个他教养长大的小弟子、整个太初宗就那么一个的斛溪云,在他眼前一步之遥处,灰飞烟灭。
  ……
  谢怀瑜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轻软的东西上。
  预想坠地的疼痛没有发生,就像被人抛进一个空间,走到一半又被拽了出来。谢怀瑜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杂乱的枯草垛。
  这是哪里?
  “终于醒了?”
  熟悉的对白,熟悉的话和人。只是早上的场景被完全颠倒过来,此刻,叫人的变成了斛玉,昏睡苏醒的成了谢怀瑜。
  感觉头痛欲裂,谢怀瑜挠挠脑袋:“我们这是在哪里?”
  斛玉没回答,而是忽然对他说:“别乱动手动脚。”
  哪里乱动了,谢怀瑜皱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眉毛可皱。同样,也没有手可以挠脑袋。
  “……”
  谢怀瑜惊。
  ……谢怀瑜大惊。
  谢怀瑜惊叫:“啊啊啊这这这——”
  草面柔软,斛玉蹲在地上,用翅膀挠了挠头顶正在尖叫的鸡冠——尖叫的谢怀瑜。待对方停止尖叫,斛玉才放下翅膀,重新窝成毛茸茸的一团。
  他懒声:“适应了?”
  谢怀瑜颤抖:“你是指什么?”
  斛玉:“当然是我变成鸡而你变成我的鸡冠这件……”
  谢怀瑜再次发出尖叫。
  鸡飞狗跳一刻钟,终于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谢怀瑜不折腾了,他气若游丝,再次发问:“所以我们这是在哪里?”
  斛玉打了个哈欠:“幻境。”
  斛玉:“那白玉演武台,是个法器。”
  从白玉台如水草生长时起,斛玉就意识到了这件事。但察觉到有蹊跷,是在一开始落入其中的那段时间。
  修真界没有任何一种符阵可以将万人转瞬传送。
  二师姐曾经做过一次假设。
  彼时太初简陋的灵台上,手画着符阵,嘴里叼着朱砂盒子,二师姐说的话含糊不清,但所幸斛玉听得认真,所以没错过:
  “传送阵运行的根基是灵力和空间符文,灵力将两道相同的空间符文连接,再借用一道灵力将东西从连接处推过去,就完成了传送。
  运的东西越多,符文就要画得愈大,灵力损耗相应会成倍增长。”
  二师姐伸出一根手指,在斛玉面前晃晃:“传送一个人需要的灵力,就足够一名修士御剑飞行一年。传送一万人,那全天下灵力榨干了也不够。”
  所以,斛玉道:“下坠也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将人分开,分别送入幻境。”
  谢怀瑜恍然大悟:“哦——所以当时你让我抓紧,是这个意思。”
  可他们怎么会变成,变成……一只鸡……
  斛玉没说话,他有些沉默,谢怀瑜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大力猛地揪住了他。
  “!?”
  一个属于成年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仙长,你看看这只怎么样?又肥又有精神,我儿子最爱吃这种……”
  谢怀瑜感觉头皮都被揪紧了,却没办法挣脱。幻境都是基于世间真实发生过的事,或许有些不同,但都不是虚空构造,所以无法更改或者影响幻境中固定的某些东西,比如此时,这只鸡需要挣扎,若是斛玉,动都懒得动一下,但在幻境的人看来,鸡就是在手下尖叫的。
  “可以,就这只。”
  清清冷冷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谢怀瑜想和斛玉感慨,却突然感觉身体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莫名僵住了。
  不是鸡或是谢怀瑜僵住了——是斛玉僵住了。
  谢怀瑜愣怔:“你怎么……”
  “好嘞,仙长稍等。”拎着鸡的男人喜气洋洋地将鸡装进笼子,用草绳稍一捆,一绕,整只鸡就如同一个五花大绑的粽子般,被打包成了一份可以随时拎走的食材。
  “您的鸡,拿好。”
  入目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绳子带来的视角,谢怀瑜作为鸡冠,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手心的茧。
  茧的位置眼熟,作为炼器大宗弟子,谢怀瑜很清楚握剑哪里最容易磨损手掌。
  这人是个剑修。
  笼子被人提在手里,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截衣摆,摇摇晃晃,看一会儿就变得晕头转向。谢怀瑜嘀嘀咕咕:“这人好奇怪,修仙之人还要买凡间吃食,不怕灵气污浊,影响修为吗?”
  斛玉突然道:“不是他吃。”
  谢怀瑜眨眨眼:“啊……嗯?”
  斛玉抬头,视线怎么也到不了这人腰部以上的位置。熟悉的衣纹在眼前晃来晃去,有一瞬,这只彩羽公鸡圆圆的眼睛里闪过说不清的情绪。再垂下脑袋,斛玉对谢怀瑜淡淡道:“他买回去给年纪小的孩子补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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