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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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厘头的莫名指控如流水般自然,而在这当头陛下也不忘记自夸啊。
  谢兰藻哑然失笑,她还没说什么呢,赵嘉陵就抬起手举着一杯酒凑到她的唇边了。
  眼皮子一跳,谢兰藻仓皇喊她:“陛下!”
  赵嘉陵眼眸一转,醉意醺然地问她:“你说该罚吗?”
  谢兰藻:“……”这罚酒便罚酒,哪有让天子亲自喂的道理?她浅叹一声,伸手去取酒盏,哪知赵嘉陵将手往后一缩,杯中的酒溅落在手背上。
  赵嘉陵注视着谢兰藻:“不该吗?”
  “该。”谢兰藻轻声道。
  “那你怎么不喝?要朕唱劝酒歌吗?”赵嘉陵凝着她,“流苏锦帐垂香囊,邀君来坐珊瑚床。一杯盛出琥珀色,一杯招来明月光。劝君莫要辞君王,劝君沉醉饮千觞……”
  清歌在耳,陛下这醉态越发明显了。
  什么“醉后清纯可爱”,果真是自夸吧?
  她早该知道的。
  左右无人,索性由了陛下好了,不然闹腾得人尽皆知,那才是荒唐。
  谢兰藻隐下了那点为难,在杯盏凑到跟前时,双唇轻轻地一衔,沾上了酒渍,蒙了层薄光。
  赵嘉陵眉眼舒展,心中高兴坏了。她的思绪浑噩,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里。
  “你心中事从来不告诉朕,罚一杯。”
  “你为了那个谁顶撞朕,再罚一杯。”
  “四姐和她驸马欺负朕,还得罚一杯。”
  ……
  谢兰藻:“?”
  她这回推开了凑到跟前的酒盏,眉头一挑:“陛下不如直接说想将臣灌醉。”
  赵嘉陵慢了一拍,无辜地望着谢兰藻:“有吗?”
  谢兰藻斟酌一会儿,又说:“陛下,臣当初——”
  可话还没说完,赵嘉陵就打断她。
  “朕头疼,醉狠了。”
  “谢兰藻,朕怎么看到了两个你?”
  第54章
  赵嘉陵的脑袋有些昏沉,可要说醉糊涂了,那也没有。俗话说“酒壮人胆”,壮的确是壮了,但还有一线理智在拔河,没浑噩到什么都能说、什么都不怕听的地步。乍一听谢兰藻的解释,赵嘉陵被理智拉扯着退缩了。
  谢兰藻说话不留情,才不会为她说些婉转动人的话呢,她怕自己的心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大好的正月里,她不要做个伤心失意的可怜人。
  她不听,刀就不会落在她的心上。
  谢兰藻注视着赵嘉陵:“既然陛下醉了,便该撤席休息了,那臣就——”
  “告退了”三个字没说出来,赵嘉陵蹙了蹙眉头,呀了一声说的:“二合一了呢。”她晃了晃脑袋,给谢兰藻倒了杯酒,语调中带着点得意,邀功似的说:“你看朕倒酒的手,是不是很稳定?别说是酒盏了,就算托一个人也是够的。”
  谢兰藻讶异:“泥人么?”
  赵嘉陵凝眸望着谢兰藻:“眼中人。”她倒是想装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喝多了酒后,舌头有些些失控。她又不能直接命令舌头,给它判个“杖刑”。
  窗外风吹雪落,殿中暖意融融。
  谢兰藻啄了口酒,她道:“臣有话要说。”
  赵嘉陵苦着脸:“可朕不想听。”
  谢兰藻垂眸,语调变得恭谨:“那臣不说了。”
  赵嘉陵一颗心像是乱蹦的兔子,她舔了舔唇,有些为难。看不出谢兰藻的异常不等于没异常,她这次拒绝了,那是不是谢兰藻以后都不愿意跟她倾诉了。到时候花前月下,她一个人吐衷肠,而谢兰藻只会沉默得像那无论前人如何封禅都不给半点回应的泰山——这真是一等一的恐怖画面啊。
  【三三,你说朕该不该问?】
  【这是宿主的事情。】
  【唉,谢兰藻好不容易想要敞开心扉,朕却要因内心的胆怯合上那道门吗?她以后要将自己关在孤堡里,那不就是朕的罪过了吗?罢了,朕快乐与否只是小事,朕岂能让谢兰藻自闭?不就是狂风暴雨的摧残吗?】
  系统的出没带来了赵嘉陵的心声。
  谢兰藻眉梢动了动,在长长的一番剖白后,只剩下了千回百转的叹息声。
  赵嘉陵咬了咬牙,故作坚强:“你说,朕受得住。”
  按理说谢兰藻该单刀直入直接开门见山的,但对上赵嘉陵的脸上,不免心中一软。她递给赵嘉陵一根定海神针:“陛下,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有吗?”赵嘉陵掖了掖额上的汗,她不承认。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但醉意染红了面颊,也不怕谢兰藻从中看出端倪。她眼睛紧紧盯着谢兰藻,“朕没有将你当大敌。”
  谢兰藻说:“臣当初没有嫌弃陛下。”
  赵嘉陵一怔,她心里舒爽了,但脸上还是带着点怅然,她抿了抿唇:“那你怎么不肯做我的女官?”
  “臣是长公主之孙、宰相之女,您当年无心那个位置,臣若是做您的女官,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您现在能想明白吗?”谢兰藻道。她的理想是一回事,但后方推动着她前行的潮流更是不可忽略。彼时东宫与中山公主互相攀咬,先帝乐意见到“均衡”,然而对没有野心的公主而言是大不幸。
  真是个好问题呢,赵嘉陵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低声道:“党于我。”其实不用等到现在,她登基后便渐渐地想明白了,可内心深处有小情绪,她强憋着气,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纾解口,然后忽略其余的事。
  “你入了皇姐的府中,便不与我往来了,已经严峻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赵嘉陵的声音很轻。
  “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谢兰藻道,她有自己的私心和野心,种种情绪交织,她与谁的感情都不算纯粹。
  “你与我一道长大,与我更为亲近,进了皇姐府中,也未必能够博得皇姐全然的信任。所以你要斩断与过去的联系。”赵嘉陵喃喃道,这些思绪曾经也出现过,只是纷乱如麻,直接藏在了角落。如今借着酒意挑出来,她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欢喜还是伤心。“后来朝中风波不断,你要与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争,要应付朕带来的一些小麻烦,你……”
  赵嘉陵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陛下带来的不算麻烦。”谢兰藻实话实说,像偷偷派暗卫送诗、霍霍她家豆苗的事,哪能跟朝堂上你死我活的斗争相比?
  赵嘉陵喝了杯酒,闷闷道:“那朕还挺没用。”
  谢兰藻:“……”
  赵嘉陵想潇洒地一抹唇边酒痕,疏朗一笑。可事实上她只是勉强地支着脑袋,嘟囔似的说道:“朕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
  “谢兰藻,当初你有没有想过放弃朕?”
  殿中倏然寂静了下来,良久后,是酒杯磕在小几上的脆响。
  【怎么不说话了,太坏了谢兰藻,朕今日就要用眼泪淹死她。】
  谢兰藻的神思被磕碰的动静惊回,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陛下有想过要臣的性命吗?”
  赵嘉陵低头,她悻悻然道:“朕生气的时候嚷嚷过,但那不是朕的本意。那些佞臣没少在朕的耳边说你的坏话,可在朕的心中,谁也不及你。”她越说越是羞愧,不太看谢兰藻的神色。背上压着千钧力呐……脑袋稀里糊涂一阵,又找到一线清明她猛然间仰头瞪视谢兰藻,“是朕先问你的!”
  谢兰藻深深地凝望着赵嘉陵:“臣只是希望您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
  赵嘉陵:“可阴差阳错,朕做了一国之君。”她看着谢兰藻控诉道,“你不纯粹了,你默认了那种渐行渐远。”但她时不时闹一通的态度似乎也没法让她们维持儿时两小无猜的模样了,也不全然是谢兰藻的错过。
  【世事让人无奈啊,朕大度,既往不咎了。君不见,昔日之人皆尘土……在她身边的除了朕,还有谁?呵!】
  谢兰藻被那骤起的笑声噎了噎,一会儿后,她端起酒杯,朝着赵嘉陵拱了拱:“臣该罚。”
  “要是能不长大就好了。”赵嘉陵很是感慨,“朕能趴在你背上到天荒地老。”
  谢兰藻冷不丁道:“臣颠簸。”
  心中的石块落了下去,心不乱蹦跶了,头也不晕了,释怀后的赵嘉陵又美滋滋地来卖弄自己的力量:“没关系,朕的手稳。朕甚至能背着你跨火烟呢。”
  谢兰藻纠正道:“风俗中得自己跨过去的。”
  赵嘉陵哼了哼:“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谢兰藻放下了酒盏,她别开脸避开陛下那双朦胧惺忪的醉眼。
  她可能也是吃多了酒,做什么跟陛下争起婚俗来。
  酒喝到尽兴后,两人便开始对弈。赵嘉陵一贯不是谢兰藻的对手,只好玩些少用点智计的“五星连珠”,这还要软磨硬泡让谢兰藻让子。有时候想要悔棋,随手抄起小狸奴往棋盘上一放……最后高高兴兴道“朕没输”。
  时间过得很快,梅花与雪渐渐地被夜色笼罩了,只得灯笼映照得一小圈,蒙着昏黄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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