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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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桀骜自负的士人下意识觉得“不公”,但话卡在嗓子里,还没说出一个字,气便泄去了。这回省试都是糊名的,完全是靠着真才实学打拼出来的。
  “往常那些男人最喜欢拜谒权贵之门,游走于公卿之间了。至于女子,虽宣启之政开女科数年,但分乾坤二榜,官员因内心褊狭偏见,多不重视坤榜,能行之路甚窄,也就只好踏实读书了。一旦改制,高下立见。”薛元霜低声感慨道。
  “不论如何,恭喜薛姐姐了。”裴无为神采飞扬,眸中满是笑意。她手中持着一柄拂尘,在拥挤的人群中替薛元霜开道。
  “还没结束。”薛元霜道。
  “唔,陛下要在宣政殿亲试举子,应当与制举相似?不会有黜落吧?”裴无为眉头微微一蹙,“廷殿之上,天子亲临,会即刻授官吗?如果会的话,薛姐姐还要去明德书院报名吗?”
  裴无为不耐烦关在宅院里,她*对明德书院好奇得紧,在薛元霜安心温书的时候,她骑马出城,往明德书院那边走了好些趟了。书院是在禅寺的基础上改建的,不过陛下也是大手笔啊,将那玻璃窗全都用上了,窗明几净,四方通透,可不就让人舒心畅意吗?
  殿试的时间定在三月初十,彼时距离放榜约莫一个月。
  赵嘉陵起初想尽快举行殿试,不过二月初十是她的生辰。自太宗以来,以圣人生诞日为节,名目各有不同。赵嘉陵登基初年以颇费资财下诏礼部不需操办,可那也只是相对节省些。皇帝乃圣明天子,岂有生辰不贺的道理?
  朝臣的进献赵嘉陵兴致缺缺,她期待的是谢兰藻给她的礼物。专让银娥将谢兰藻的礼物另外放置,等到宴会终了,她才在寝殿中打开匣子。
  【难不成又是朕的小像?她不会接下去每年都用这搪塞朕吧?】赵嘉陵心中胡乱猜测。
  【不像。】系统凑热闹。
  等到一打开,赵嘉陵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一副郁塞的神情来。
  比小像还要过分。
  一卷手抄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字是好字,这一手飞白浅如流雾,浓若屯云,但合适吗?
  赵嘉陵长睫披垂,扫下一小团黑影,她抿着唇,露出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沮丧模样。
  她气咻咻自言自语:“一年一次的机会呢,她都不好好把握吗?花能常开,朕的二十岁可只有一次呢。”
  这股气闷在谢兰藻求见的时候化作了欲说还休的幽怨之色。
  等谢兰藻行礼后,赵嘉陵想着不要允她起身,就一直睇她。
  【朕不发威你就当朕是病猫吗?谢兰藻,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雷霆君威”。】
  赵嘉陵恶狠狠地开口:“赐座。”
  谢兰藻扬眉笑了笑,她拱手道:“臣还有一物要献陛下,请陛下允其入殿。”
  赵嘉陵的长吁短叹都要化作气浪掀翻屋顶了,乍一听谢兰藻的话瞪圆了眼睛。可她要是屈服了,那不是显得她很好说话?她是那样的人吗?她就要闹到天翻地覆。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朕难道还缺你那点东西吗?”
  谢兰藻知道陛下口不对心,她故意叹息道:“是臣逾矩,臣这便吩咐人将它抬回去。”
  赵嘉陵:“!”她脱口道,“银娥,让人抬进来。”
  【太可恶了,送人的礼物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吗?】
  谢兰藻说:“是一架屏风。”
  赵嘉陵心中警铃大作:“不会是劝学用的吧?”她不想再看到什么“贤君子”了。
  【除非是你的自画像,不然朕不会原谅你的。】
  宫人们抬进来一架张设在床上的六扇连屏屏风,不是人物也不是山水,而是梨花树下、沉香亭畔、太液池边……各式各样的小狸奴。
  “你不会是将太后的寿礼送到朕这儿了吧。”赵嘉陵脱口道。
  谢兰藻噎了噎。
  赵嘉陵:“……”她抿了抿唇,依照谢兰藻的性情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她仔细地盯着屏风看,还数一数上头的小狸奴,恰好二十团,总题为《天符六年猫戏图》。一扇一幅,各有题诗,所述何止天符年间?它更不是猫事,而是人事!怕自己嫌她画人敷衍,就转画猫了吗?
  赵嘉陵狡辩说:“朕没有爬过树,从没有!”
  谢兰藻眨眼,故作纳罕:“陛下怎么说起爬树之事?”
  “朕说的了吗?朕没有说。”赵嘉陵耳根子发烫,她看了眼一旁的宫人,问,“你们听见了吗?”
  谢兰藻唇角噙着笑,平静地望着赵嘉陵。
  赵嘉陵泄气了,终于放弃恫吓宫人,而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她走近谢兰藻,用黑山白水般分明的眼眸凝着她。这礼物她满意,只要是花了心思的,都好。但得了便宜还是得卖乖不是吗?她觑着谢兰藻,直接把魂给觑没了,眼睫轻颤,她说:“朕送你枕头,你送朕床上屏风,是不是该写到朕的实录里?”
  谢兰藻:“?”
  稍睡枕起初不是陛下想让她多些精气神处理政务,变成不会疲惫的“牛马”么?
  要是真这么做的话,史臣不会被后人怀疑学养吗?
  “我们本来就很熟,现在感情更是突飞猛进啊。”赵嘉陵凝望着沉默的谢兰藻,极为缓慢地朝着她的怀里一跌,“你当朕是你画中猫吧。”
  第57章
  尽管知道陛下一头栽到地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不能真石柱似的杵着,谢兰藻满脸无奈地去扶“雷霆千钧”。
  这礼送的——
  埋怨的话是要说的,但将自己代入画图中,那是一点障碍都没有。
  谢兰藻只得圈住怀中的“大佛”。
  赵嘉陵高兴了,笑容很是春风得意。
  她见好就收,站稳了脚跟后,用视线描摹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眼神灼灼。
  直勾勾的眼神很容易扰乱人心,谢兰藻做不到赵嘉陵那般坦荡与肆无忌惮,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别开眼,顺便转移话题说:“陛下满意,臣便心满意足了。”
  赵嘉陵的想法总是别具一格的,她问:“朕要是不满,你会为朕重新准备一份礼物吗?”
  “不会。”谢兰藻口吻平淡,轻描淡写地将试图得寸进尺的陛下拨回去,“臣谨遵教训,日后便不送了。”
  赵嘉陵磨了磨牙,谢兰藻就欺负她。
  这么看就算是一帖《清静经》,她也要说好了?
  唉,还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压着谢兰藻天天送礼物给她吧。
  “它就搁置在朕的床上,朕会日日夜夜观摩,不浪费你的一片赤心。”赵嘉陵不作妖了,她弯着眸子笑,眼中浮动着点点辉光。
  谢兰藻面上也浮现了笑容,直到赵嘉陵又说了一句——
  “你枕着玉枕时候,也该想着朕吧?”
  谢兰藻:“……”
  君臣之间,哪有这样的?
  千秋节后。
  上通下达公示栏上的“明德书院”以及“图书馆”创建进度终于到了百分百。赵嘉陵亲自去了一趟,题了“明德书院”和“明德图书馆”几个大字。
  书院开课的时间还未定,州县将一些人才送过来了,但科目老师还未选定。诸如一些新式的科目,短时间内是找不到合适的老师的,到时候让这些学生通过书籍自学,等他们成长起来。不过幼学班不能这样草草,赵嘉陵还得物色人选,她想看看新进士里头,是否有合适的人。
  “明德图书馆”建成后,赵嘉陵差人送了一部分书籍到馆中。谢兰藻和金仙公主也捐赠了些家中藏书,朝臣们一看她们都如此,也或多或少捐赠了些,再加上新刻印的校定版书籍,当得上“馆”字了。
  图书馆的制度是赵嘉陵吩咐宰臣们拟定的,一人一签,签上记载着出身、住所,借阅之人需要凭借名签进出。图书馆中的书籍不允许随便带出,非要将其借走,得留下抵押物。这也是没办法之事,若有士人将书借出不归还,或者带回家时不甚怜惜书册,长久如此,是一种损失。
  管理图书馆的人都是宫中选出来的女官,这先帝时候宫女便有数千人,虽然登基后放还一批又一批,剩余的数目仍旧不少。赵嘉陵索性将她们用起来,挑选妥帖的人去管理。
  赵嘉陵本想着下一道诏书宣布“明德图书馆”开张,但系统不同意,还给她看了个什么“剪彩”的视频。
  赵嘉陵:“!”
  红绫横幅、火树银花,都要准备,她要大操大办,让天下之人知道她对知识的重视!
  剪彩的时间在二月底。
  枝头点缀着些许萌芽的春意,可迎面吹来的风仍旧是寒料峭的。
  这回毕竟不是微服私行,还是有卤簿仪仗在,各级官员都随侍天子车驾。而长安得到消息的百姓呢,也隔着一段距离看热闹。就算不能目睹天子圣颜,感受些煌煌威势也是好的,日后还能做亲戚间闲聊的谈资呢。
  里头的士人们也翘首以盼,遥见圣颜固然重要,但那“图书馆”也是不差啊!听说连秘府藏书都取出来了。读书之人平日所习就那些,如有机会多看一些书,谁不想广见闻呢!自古以来重视文学的皇帝何其多,但有几个能做到这为生民立图书馆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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