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赵嘉陵呆滞。
  谢兰藻还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时候吗?
  她在谢兰藻膝上拍了下,憋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月亮悬照,是人人都有的。你再仔细想想,是什么别人不能拥有,只有你才能伸手触及的呢?”
  谢兰藻露出一副苦思之色。
  赵嘉陵:“……”
  就这么难想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是吗?
  【宿主急了。】
  【你闭嘴,谁急了?!】
  【是朕,这么大一个的朕,谢兰藻看不见吗?】
  “臣明白了。”谢兰藻唇角浮着笑,她伸手拨了拨腰间的玉,道,“是陛下——”
  她生起逗弄赵嘉陵之心,看着赵嘉陵脸上露出喜色,她又拖曳着语调继续道:“送给臣的玉。”
  赵嘉陵抿了抿唇。
  不是都说到了答案吗?怎么就擦肩而过了呢?
  她气咻咻地瞪着谢兰藻,耳畔忽地响起一道轻笑声。
  赵嘉陵的脸蹭一下红了,她咬着下唇,羞恼道:“谢兰藻,你逗弄朕。你放肆!”
  一眼看穿陛下的色厉内荏,谢兰藻眼睫轻颤,从容说:“臣冤枉。”
  热量源源不断地上升,赵嘉陵也不忸怩了,她莽撞地朝着谢兰藻一扑,轻轻地咬了她一口。
  气平了,赵嘉陵说:“朕的罚也是独一无二的。”
  第61章
  谢兰藻的所有的思绪都在一刹那停滞了,压根没听见赵家的那句“独一无二”。比起压在身上的重量,那湿热的触感在面颊肌肤上盘桓着,并且游走到了四肢百骸。她的脸色和眼神都呈现出了一片空茫,数息后,她才像是活过来一般感知到了那宛如擂鼓的心跳,以及面颊上攀升的热意。
  她讷讷地张了张嘴,可神思还是恍恍惚惚的,说话的努力也就变成了徒劳。她失神地躺着,视线缓慢地勾勒出赵嘉陵骤然放大的面庞,然后一切影像又变得浮光掠影般涣散。
  “朕原谅你了。”赵嘉陵大度地开口,她的脸上挂着腼腆的笑容,用单只手支撑着脸颊看谢兰藻,不禁又被她眼角眉梢的绯云勾去神思,呆鹅似的望着她,而不是趁机展现自己的“宽阔胸襟”。
  在谢兰藻抬起手触碰面颊的时候,赵嘉陵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被情绪冲昏脑袋的自己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她整个人重新烧了起来,得意洋洋的神色终于消失不见了。她慢慢地坐起身,眼神飘忽起来,试图找出什么来解除她的窘迫。
  而谢兰藻呢,她终于回神了,吁了一口气,撑着小榻坐直。她理了理压出褶皱的衣裳,没有给赵嘉陵一个眼神。
  殿中静谧。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仿佛一把细密的刷子,在搔动着赵嘉陵如擂鼓般咚隆隆的心。
  赵嘉陵的脸上露出闯出大祸的赧然来,她想要拾掇下皇帝的威严,先一步占领“高地”。但一琢磨,又否定了那种无礼的嚣狂。她不要在谢兰藻心中变成轻薄狂徒。她抿了抿唇,哭丧着脸说:“对不起,是朕错了。”她的手指垂放在衣角,情不自禁地将那布料捏住,像是拽住了自己的小命。
  谢兰藻缓慢地转眸看赵嘉陵。
  没再听见心声。
  她还以为陛下会先倒打一耙呢。
  譬如说什么,都是她自己招惹的。
  一时的松懈换来这番结果,谢兰藻心中百味杂陈。责备劝谏的话说不出口,要问她自己有什么感触……好像除了空茫又没有了。她大概是早习惯了陛下的碰触,所以就算是此刻也没有半点抵触的心理。
  “臣该告退了。”谢兰藻垂眼,没再看赵嘉陵的脸色。
  明明开春了,怎么迎面吹来的风还不够爽利,让人烦闷呢。赵嘉陵抬起手挥了挥,她犹豫了一会儿,说:“朕向你赔罪。”
  谢兰藻:“……”她想逃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轻一放就是过去了,可陛下大约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她无奈地瞥了赵嘉陵一眼,既是安抚赵嘉陵的焦躁,也算是一种顺从自己的内心,她道:“小事而已,臣不曾埋怨陛下。”
  “嗯?”赵嘉陵的眼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整个人重新焕发了光彩。她回味着“小事”两个字,不难从这一回话中感知到谢兰藻的纵容。
  【这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小事无关紧要,是不是可以——】
  何止是心声,就连那眨巴的眼中都堆满了昭然若揭的心思。
  可怎么办呢?谢兰藻被赵嘉陵打败了。
  陛下总在不经意间出乱拳,这应与不应,她都有办法让一切朝着她希冀的方向去。
  很是自得其乐啊。
  为人臣子的,只能担待些了。
  蓬勃的朝气固然好,但谢兰藻不得不提起警惕。临行前,她补充一句,说:“陛下举止要稳重。”
  意气风发的赵嘉陵问:“朕不稳、不重吗?”看着谢兰藻那又要变得冷冰冰的脸,赵嘉陵见好就收,偷笑一声后,她一本正经道:“卿卿的谏言,朕会时时刻刻记在心中。”
  等到谢兰藻离宫,赵嘉陵仍旧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不过也没忘记正事。
  人才嘛,是值得嘉赏的。一来凸显圣人的求贤若渴,给广大有才之士竖一盏指路明灯;另一方面,也是借机查阮似荆的事,然后给郑琼玉来一些些震撼。
  不过后者,其实不用赵嘉陵来用力了,毕竟不仅宰臣听了一耳朵,连郑琼玉都亲身体验了那颠覆二十年认知的震撼。在听到“阮似荆”这个名字后,郑琼玉便找了个机会前往明德书院,名义上是与杜温玉叙旧,实际上是想要见一见“阮似荆”。如果真是她的女儿,这流落的二十年该有多么辛苦。
  郑琼玉往明德书院走一趟也没瞒着家里人,王六郎倏地放宽了心,还以为郑琼玉是为了大郎的学业去的。他就说,膝下只有这么个儿子,怎么可能真不为他考虑?
  家中的事情落不到这爷俩的身上,王六郎便开始四处走动,忙着跟在长安的显贵重建关系——他自己虽然窝囊,可太原王氏是大族,历任显要之职。回到了长安后,王六郎也开始寻思谋个清要的官了。至于王师丘,那更是放纵自我,以斗鸡走马的豪少姿态加入长安纨绔子的行列。
  郑琼玉那头派人盯着王六郎,从王六郎与卢氏子弟的交游中窥见些许痕迹。卢家是王六的母族,可荥阳郑氏也多有与卢氏婚姻的,郑琼玉打探起消息也不难。再加上有皇帝以及知情的宰臣们暗中协助,郑琼玉很快便得知一件旧事。
  王六郎在与她家结亲前,族中商议了与卢氏联姻事,恰逢卢氏诋毁宣启之政获罪于上,王家与卢家的婚事便不了了之!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口头协定而已,变数自然多。可王六在与她成亲后,和卢氏女藕断丝连,就着实可耻了。而且,她还打探到,卢氏女曾于二十年前产下一子,时间恰好与她生产相吻合!之后没多久,卢氏女便因病而亡。至于那个孩子,本就没几人知道实情,更不会有人在卢氏病殁后去问询。
  所幸当年人还未凋零尽,不仅是给卢氏接生的,还是昔日为她接生的人,都活在人间!
  郑琼玉没法跟死人追究种种,但王六郎还活着。王六压根不是单纯地将儿子和女儿掉包,而是取了卢氏的儿子来替成她生的,至于女儿——完全是丢弃了事!此举与禽兽何异?!要不是女儿幸运,被阮氏捡回家中养大,早就死在二十年前的风雨中。
  光是回想这一场景,郑琼玉都气得浑身发抖,在搜集到足够多的证据后,郑琼玉连跟王六郎争辩的打算都没有,直接上告王六郎“杀子”!
  虽然宰臣们听了些郑琼玉的家事,但等郑琼玉状告王六郎后,依旧觉得悚然震惊。依照本朝律令,故意杀子要判处徒刑,但不管是太.祖还是先帝朝,都能找到以“尊亲”为由法外开恩的例子。郑琼玉状告王六郎杀子,一是年岁已久,二是那孩子已平安长大……因着种种,不少人认为郑琼玉是多此一举。
  这任务牵扯一桩谋杀案,赵嘉陵听着也是连连皱眉。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郑琼玉说她儿子并非她亲生子之事呢,郑琼玉就自己捅破了天,不过这样也好,正给她合理的理由去干预。
  在郑琼玉摆出证据证明王师丘乃王六与旁人所出,其亲生女名阮似荆且在明德书院的时候,赵嘉陵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完成了。赵嘉陵无暇关注新得到的“慧眼识珠”“补天手”两个成就带来的“忠诚鉴定仪”“纺织谱”这两项奖励,她的注意力都落在如何处置王六上。
  若依照大雍律令判徒刑,那事情就没有争议了,但郑琼玉状告王六郎想要的可不仅是这样的结果。她寒声道:“生父杀子,有违天道人伦,其罪当诛!”
  王六在朝中不乏亲故,总觉得关上门的事,何必闹到陛下的跟前来。他们援引的也是大雍律文,以杀子孙之罪不至于诛杀。
  郑琼玉深吸一口气:“天地之性人为贵。人皆天所生也,托父母气而生耳。王者以养长而教之,故父不得专也!①至于律令——”一声冷笑后,郑琼玉无差别攻击,所举都是不依律令而断罪之事。身为大理寺卿,她在官衙中没少翻看旧案,所谓“律令”,只是基础,至于结果,那是各方协调产生的。那帮人要说春秋之义,她就援引经史;对方要援引律令,那她直接将一切都打翻!


章节目录